街上車水馬龍,日光漸盛,納西索斯街道逐漸熱鬧紛擾,即使夜晚離去,人們還是會在節日的餘波裡做各種各樣的活動。
倫納德關上窗戶拉攏紗簾,懶散轉身,幾步癱倒在柔軟的被窩裡。
沙利葉一個小時前說自己要在附近找他的蛇——拉斐爾,兩個人約好兩個小時後一起去黑荊棘公司。
“為什麼拒絕我啊......”
倫納德躬身蜷縮在被窩裡悶聲嘟囔,有以下沒一下的揪着被子,腦海裡不自覺浮現那人淺笑着扭頭離開的身影。
黑色長發被銀飾束成低馬尾随意搭在肩頭,舉手投足間鬓發逸散飄揚,淺淡山茶香氣浮動其間,銀框圓鏡下濃黑雙眸柔和溫暖似流水迢迢綿延心田。
被這樣認真專心注視,倫納德感受到自己的心跳似乎空了一拍,短暫停頓後又猛烈跳動,幾乎要跳出來似的。
“昨天那個人的事情不能說,那房間是怎麼回事,這個總能,說吧......”
等到腦子意識到說了什麼時為時已晚,很不争氣的挪開目光假裝十分不在意的看着他身□□院光景。
現在想起來實在是太丢人了,他連那個人是誰和他是什麼關系都不能說,怎麼可能解釋這個啊。
“那個嘛,是魔法哦~”
沙利葉笑眯眯說着,手指在空中劃出一個圓形扭曲交錯的符号,逗小孩似的柔聲道,“你也是非凡者,也知道自己的力量不是萬能的,這時候借助外力也一個不錯的選擇哦~”
“噢......”
太傻了吧,怎麼就說了一個噢!
倫納德簡直不敢去想象自己說話的呆愣樣子,難怪沙利葉聽了隻是輕輕拍了拍他的頭頂就笑着走了。
一邊琢磨着回憶的碎片,總覺得有股若隐若現的山茶香在鼻尖拂掠,癢癢的,阖上的雙眼睜開一條小縫,鼻尖循着香味聳動,可香氣萦繞四周,就像是空氣自帶是香甜味道。
片刻搜尋後鎖定在了身下柔軟的被子,他面露遲疑擰眉埋在被子裡深深吸了口氣。
真的是被子,被面纏繞着的淡淡山茶香氣,怎麼會?
隻片刻倫納德就理清楚了其中來龍去脈。
整潔的房間,明明睡相不好卻直挺挺一條從夢中醒來的自己,他好像看見了沉沉夜幕中一個長發散落的身影坐在床邊細細幫他蓋好被子。
思緒及此唇角不由上揚,碧綠眸中盛滿惬意疏懶,手抱腿夾着被子似毛毛蟲在床上來回打滾,嘴裡悠閑的哼哼着不知名詩歌。
“瞧你那蠢樣。”
突然出現的聲音讓倫納德動作忽地一停,呆呆愣在床上。
“老,老頭?”
他試探的将注意力放回自身,果然是老頭啊。
“你幹什麼突然說話,下次能不能先打聲招呼讓我好歹适應一下吧。”
倫納德确認是老頭在他身體裡附着說話,這才放下提着的心。
帕列斯沒回答,沉默了一陣後語氣略微嚴肅的說道,“我恢複清醒不過才一個小時不到,一直沒和你溝通是在讀取你的記憶。”
“昨天晚上的記憶。”
倫納德聽到瞬間感覺自己的身體像一座鐘,靈魂被揰出體外,像是脫離相對應環境所獲得的一種新生解脫感,更像是解除了某種疊加的狀态效果。
其實僅從沙利葉的表現來看,并沒有弄清楚一點關于那個人和詭異血渦的信息。
他隻是以被某種偉力存在定下封印為借口,沒有洩露任何關鍵信息,甚至不是關鍵信息,是任何信息都沒有得到。
這實在是有些可疑不是嗎?
"看來你還不算蠢到無可救藥嘛,還算有點腦子。"
帕列斯的聲音在腦海中無情嘲弄,倫納德眉心一沉,碧綠眸中卻是逐漸清明,像是撥開了層層濃霧,清明乍現。
“你現在大概也明白為什麼我消失一整晚沒有出現了吧,更何況蘇醒這麼一個過于巧合的時間段。”
“老頭你這意思是沙利葉讓你的意識陷入沉睡的。”
倫納德很平靜的說出這句話,不帶任何遲疑反問意味,可見他也是肯定這種推論的。
見倫納德現在的狀态和态度這麼清醒,反倒是帕列斯又思考了一番,補充道,“就算他不是主謀,那和出力的勢力也必然有着脫不開的關系。”
"能夠影響我的非凡者至少是地上天使。"
聯想到地上天使,帕列斯難免和沙利葉身上隐秘氣息聯系起來,他最開始放心讓這小子和那人獨處就是出于感受到了相當強大的黑夜氣息存在。
難不成是黑夜教會的地上天使在幹涉?
不可能,這絕對不可能。
如果是這樣,豈不是太矛盾了,黑夜應該是默許了我的存在,既然如此為什麼又會讓沙利葉出現在這裡。
難道黑夜想鏟除我?
這也不可能,黑夜要殺我有不可計數的方法和手段,要動手早就行動了。
這股勢力來到我身邊,黑夜還默許了,到底有什麼圖謀。
月亮途徑......
第四紀到現在的非凡組織,并不隻有一個啊,一個個排查起來還真要費一番力氣。
帕列斯思維運轉的敏銳度相比倫納德不知道要高效多少,短短幾秒帕列斯已經大概梳理了一邊其中背後代表勢力的關系網。
“嗯……沙利葉很明顯不是地上天使,那就存在一個至少擁有地上天使的非凡者組織,還盯上了我。”
如果帕列斯能現在是以人形立在倫納德旁邊肯定會翻一個大大的白眼,誰在乎你這小菜鳥。
“老頭,昨天的異變你能從我的記憶裡看到什麼有用的信息嗎?”
倫納德起身走到書桌旁,掃了眼機械時鐘,時間還早,他昨天已經和隊長說好替晚班,所以中午去交接就行,還能蹭頓公費節日餐。
又是一陣沉默,帕列斯久久沒有說話,但倫納德能夠感受到祂還存在于自己體内,不禁皺眉不耐煩反問,“你今天怎麼磨磨唧唧的?不會是給那個都還沒什麼着落的什麼地上天使吓傻了吧?”
倫納德走到窗前拉開一指縫的距離,環視一圈街道景象,“沙利葉等會可就回來了,萬一他身上也有什像你這樣的東西呢?”
帕列斯還是沒說話,這下輪到倫納德疑惑了,老頭居然沒有像以往一樣反駁說祂不是東西是什麼很強的天使之類,能夠寄宿在他身上都是他走了狗屎運什麼的。
“你,真的一點兒都不記得了?”
帕列斯說話語氣十分拖沓,一句簡單的話像是山路十八彎一樣拐了不知道多少道音才落地,甚至一邊說着還時不時分神瞟向倫納德,似乎是在觀察是否有大波動。
“我應該特别記得什麼嗎?”倫納德眉毛一挑,又恢複了平常的懶散模樣,一手叉腰又稍微望了眼窗外,見沒什麼問題後松手放開紗簾。
一個利落絲滑轉身伴随着吱呀的摩擦聲響,已然坐在了書桌前,翹着椅子雙腳交叉并攏架在桌子上靠着椅背手掌交疊在脖子後邊,悠哉遊哉前後搖擺,這套動作行雲流水到垂下的紗簾都還在晃蕩。
帕列斯轉身弓着脊背在倫納德腦海裡來回踱步低聲嘟囔着,“那看來那段應該是他故意抹去了......”
也好,這小子知道了估計也受不了......
一回想剛才竊取這小子有限的記憶裡看到的畫面,實在是,讓他這個見多識廣老年人都稍稍難以啟齒啊。
主要還是怕這小子想不開,他一把年紀了見過的混亂場面數不勝數,但主角是熟人和陌生人的感覺還是不一樣。
“抹去什麼?誰?沙利葉嗎?”
倫納德翹着的椅子忽然一停,楞在半空中。
“我能夠看到的部分都是你看到的,但是......”
“你記憶中有些部分被刻意模糊了,我無法介入,倒是還有些部分以我的位格可以看到,但是......”
"老頭你今天怎麼這麼多但是?"倫納德語氣不耐煩的嚷嚷,老頭說話簡直就是在故意釣魚,吊着他的胃口。
帕列斯本來很無奈的,但見倫納德這副缺德的樣子也及不瞞着了,咳嗽兩聲清了清嗓子一副正襟危坐的模樣故意揚聲道。
“不是我不想說,是你一絲不苟的抱着人家,還在他身上啃來啃去的樣子實在是不太雅觀啊——”
倫納德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究竟聽到了什麼,這些字符組合起來這麼會是能夠理解的意思呢?
他感覺自己簡直是被一團無形雷暴劈中,蒼白的像石頭一樣裂開,哐當砸在地上。
然而事實也是由于他宕機的時間太久,翹着椅子一時沒注意重心後傾,手舞足蹈四肢亂飛然後很榮幸後背和腦子一并着陸,摔倒的動靜大到讓樓闆都震三震。
帕列斯見倫納德這副糗樣子在他腦袋裡笑得合不攏嘴,又蛐蛐了一句,“呵呵呵,小子你還沒照過鏡子吧。”
倫納德聽帕列斯這麼說甚至沒有詢問,而是直接爬起來沖向卧室角落的鏡子。
落地長鏡映照出烏黑短發身形挺拔的青年,青年身着亞麻色棉制寬松襯衫,下裝是略緊的貼身棉長褲。
倫納德習慣在保持基本禮儀的前提下敞開領口做任何事情,這讓他感到放松,睡覺當然也包括在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