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正值四月早春,貝克蘭德難得的晴天像是特意為了迎接這場因蒂斯皇家管弦樂團演奏會。
倫納德撐着黑傘,挽手攙扶沙利葉在大劇院外排隊,隊伍以龜速前進,幾乎感受不到任何實質移動,就連地闆磚上的螞蟻爬的都比這快。
沙利葉已經提前用粉膏遮蓋了露出的疤痕,但看着還是有些可怖,最後決定戴上女式帏帽,長及肩頭的黑紗朦胧相貌,社交距離下并不容易察覺。
可單獨戴帏帽未免顯得有些奇怪,吸引路人眼球反而起了反效果。
就在倫納德來回踱步思考時,身着純黑哥特長裙的‘女人’緩緩走出更衣室。裙擺垂落腳踝低調内斂,身材高挑腰肢纖細,蒼白的膚色與衣裙形成強烈的視覺沖擊,氣質冷豔,一舉一動優雅輕柔,毫無違和感。
“怎麼樣?”
黑紗帏帽下飄出熟悉的聲音,倫納德怔愣好久狠狠甩了甩腦袋才回神,這是沙利葉。
這居然是沙利葉……
“嗯?會很奇怪嗎?”沙利葉掀開面紗一角,歪頭疑惑問。
見倫納德遲遲不答小聲嘟囔:“可之前出任務他們都讓我去喬裝,我還以為是我扮的比較像呢……”
“不不不,沒問題,一點問題都沒有。”倫納德連連擺手,心想你前同事真是好眼光,這樣穿不說話到底誰會懷疑你啊!
眼前瞬間劃過無數美豔殺手潛入舞會從腿根抽出匕首在樂曲中半推半就幹掉任務目标的畫面,突然脖頸一涼,站在沙利葉面前已經無意識代入要被幹掉的那個人了。
“那,出發吧?”
沙利葉展顔一笑,面紗垂落,他原地伸出手,等待搭檔的牽引。
“嗯。”
懷揣忐忑複雜心情倫納德偷偷擺正了風衣領子,穿過臂彎挽手同行。
思緒收束,隊伍終于向前挪動了半個身位,兩人幾乎同時跨步跟上。
同樣是共撐一把傘,傘外的溫度卻是天翻地覆,倫納德悄悄朝沙利葉身邊又挪了一小步。
心裡感慨,好涼快……
沙利葉的皮膚在散射陽光下像水晶一樣,毛孔閃爍細小顆粒光點,強烈的非人感,加上這身打扮更像精緻人偶了。
但最重要的是,在夏天超涼快的啊!
不愧是吸血鬼嗎,體溫好低,隔着半個身位都能感受到散發的絲絲冷意,如果可以他願意一整個夏天都抱着睡覺,這和抱着不會化的冰塊有什麼區别。
“你有什麼想和我說的嗎?從剛開始就一直偷偷盯着我看。”
沙利葉壓低聲音湊到他耳畔問,薄荷般的冷香伴随說話氣息吹拂在脖頸耳垂,冰冰癢癢的,哆嗦的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好冰……”幾乎沒有猶豫的直白脫口而出。
沙利葉黑眸微微一顫,眸光暗淡了幾分,側邁一步,拉開距離。
“抱歉……這我控制不了。”
“我沒有那個意思,我想說的是,這很好,我很喜歡涼涼的感覺。”倫納德揉了揉後腦黑發,緊接着也側邁一步,又緊緊貼到他身旁,用行動表示了自己的毫不在意。
他确實也有些好奇的問題,碧綠寶石瞳斜睨窺看,上下掃過沙利葉,問,“你為什麼這麼自然的接受了女裝啊?”
簡直自然熟練到像天天穿。
“其實這算是除去任務需要外,我第一次自己穿。”沙利葉目光微轉,回想似的斟酌開口,“嗯……但以前任務需要差不多隔三岔五就扮一次。”
“最開始是隊長說他們身形輪廓不合适,就隻好我上,看任務目标反應,應該效果還不錯,後來隊長說女孩比較容易讓人放下戒備……最後習慣了也就沒什麼感覺了。”
倫納德面上不顯,深吸一口氣,移開雙眸感歎:看來你前同事都給迫害調教成習慣了……
這就是紅手套嗎,恐怖如斯。
隊伍挪動的速度明顯快了很多,倫納德探頭觀望,原來是最前方VIP票的貴族富豪開始提前入場了。
倫納德不是本地人,人生地不熟,對貝克蘭德的活動關注很少。這麼看,這個因蒂斯的管弦樂團還挺受歡迎呢。
“是vip票開始檢票了吧,羅塞爾發明的這這種形式在上流社會很實用呢。”
沙利葉雖然這麼說着,倫納德卻瞄了眼口袋裡的兩張普通票,一度懷疑自己的眼睛沒看錯吧,那就是兩個字,普通啊。
沙利葉見他模樣,機靈一笑:“嘿嘿……沒搶到。”
距離檢票越來越近,踏入劇院建築陰影,啪嗒收起黑傘,措手掏出門票核對,頗有些手忙腳亂的滑稽。
沙利葉苦于不好說話靜靜側立在不遠不近的位置,雙手交疊腰前,周身氣息冷淡,不急不慢等着倫納德攙扶。
頭發花白的檢票員擡了擡老花鏡,眯眼掃過票根姓名,又瞟向兩人,眸光洞察。
視線停在沙利葉身上,“美第奇……夫人,這邊請。”
老檢票員身邊打下手的夥計推開大門讓出一條紅地毯道路,畢恭畢敬彎腰俯身引導,“老爺……”
“嘿!好好帶路!”,悶頭接了老檢票員一記巴掌,打斷了年輕夥計即将出口的話。
“這位夫人這邊請——”
沙利葉微微颔首,像是認同,倫納德也收拾好安檢拆下來的東西,自然挽上他的手,兩人一并進場。
待到确認距離已經聽不到,老檢票員又狠狠剜了年輕人一眼,低聲告誡道,“你個混球别亂說話!”
“前面那個看打扮就知道是貴婦人和情夫,指不定是背着家主來偷偷私會,才開的貴族支目買普通票。”
“知道了……”
遠處即将進入禮堂大門的沙利葉耳尖微動,一字不差全部收入耳中。
忍俊不禁裝作咳嗽低笑出聲,倫納德也聽見了,有些好氣又好笑的說:
“這位包養我的有夫之婦的貴婦人呢,對您情夫的配合演出有什麼要改進指教的地方嗎?”
“沒有沒有,繼續保持呀,情夫先生~”
說着沙利葉掀開面紗一角,露出唇瓣上揚的笑意,以及不可避免縫合線般醜陋的肉色疤痕,啞口無聲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