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利葉眼神真摯看着他，顯得十分無辜，“小心點也不是壞處呀，這個藥劑現在還能讓我正常生活，你看貝姬主人是不是沒看出來我身上的傷痕。”

“這……”倫納德聽他這麼一說才反應過來，沙利葉臉上的疤痕并未遮蓋，沒戴面紗，甚至沒有塗抹顔料，就這麼袒露着。

卻幾乎沒有任何存在感，他一直以為這是以為自己看習慣了，并且一點都不嫌棄也不覺得恐怖，所以才時常忽略。

“看吧，你也想通了。”沙利葉敏銳的洞察到倫納德綠眸中細微變化，以退為進柔聲勸導。

“你不許騙我……”倫納德态度軟化許多，緊攥的手也松開了些。

沙利葉用力點頭，傷口似乎被碰到，嘶聲擡眸，眸光顫動，可憐兮兮小聲問：

“我想去沖沖冰水，可以麼？”

倫納德眼神接觸到的瞬間像是被燙到似的立刻松開，逃似的挪開視線，頰染飛紅結巴回道：

“當然，我沒、沒不讓你去。”

沙利葉轉身朝廚房走去，看不見的角度裡，他得逞般狡黠一笑——就知道他還吃這套。

同時也松了口氣，低頭凝望在高速水流下沖刷得傷口，完全感覺不到了嗎……

稍微包紮好傷口，換了身裝扮和倫納德一同出發。

沙利葉壓根沒打算叫上他，畢竟這是他認識的人，埃萊特克拉主教大概率需要的也是他這位馴獸師。

但倫納德行動飛快，沙利葉剛出廚房門還在檢查傷口包紮是否有遺漏的縫隙，他就已經換好行頭斜斜倚靠門旁，抱臂環胸懶洋洋盯着地面發呆。

“今天還是休假呢，你要去哪？”沙利葉腳步頓止，好奇問他。

“陪你啊，”倫納德心直口快，話剛說完意識道自己了什麼連忙找補道，“咳咳，我們是搭檔嘛，哪有單獨行動的。”

“而且兩個人行動事半功倍幹活不累，能早點下班的話我蹭你頓飯不過分吧？”

沙利葉笑得寵溺，明知塞翁之意不在馬，“當然，貝克蘭德的酒店餐館随你挑~”

短程蒸汽列車啟程，煤灰随着水汽噴發沾染衣角鞋面，遠遠望去，曠野間，馬戲團帳篷像一塊潰爛的彩色瘡疤。

到達馬戲團駐紮地時天色已徹底黑下，倫納德最開始以為距離不遠，估計大概在貝克蘭德市中心。

然而沙利葉搖頭科普道：“移動大型馬戲團不被允許進入主城區，貝克蘭德中央地帶不是政區就是大貴族府邸，就算是偏遠些的地方也都是建築，沒這麼大一塊空地給他們駐紮。”

“那你之前上班不是？”倫納德想到什麼。

沙利葉搖頭歎息，語氣卻是肯定，攤手道：

“通勤超遠，這附近還都是空地也沒房子可租，所以我一消化完魔藥就馬上跑路了。”

大小不一的帳篷分散在枯草地上，三兩木樁支起的火盆焰光搖曳，帳篷間連接着三角旗鍊。穿行其中，火圈邊緣的焦痕堆積成斑駁蛇蛻，空中飛人懸在鋼索的顫音裡，油彩鮮豔的小醜站在帳篷前攬客，無數彩帶泉水般自袖中噴出。

目光被帳篷外張貼的海報吸引，那是一隻毛發潔白，紫色眼睛的貓，很少見又特别的瞳孔顔色，最下方寫着‘貓咪雜技狂歡夜’字樣。

“等等。”倫納德忽然駐足，擡眸望向走在前面的沙利葉，“你不是答應有線索去貝姬主人家找他嗎？”

“噢這個呀，沒關系啊。”沙利葉不甚在意，“你跟我來就知道了。”

“抓緊我的手，前面人很多。”沙利葉主動走進牽上倫納德。

他隻感受到手心紗布摩擦的粗糙質感，随後果然迎來了烏泱泱的人群，東拐西拐就在快要被擠得暈頭轉向喘不上氣時，終于來到了一處偏僻角落。

沙利葉領這他左右張望，四下無人，這才掀開稍顯破舊的帳篷一角鑽進去。

入目是無數鐵栅欄，各種混雜的動物體臭味沖入鼻腔，猝不及防下倫納德感覺自己差點就要昏死當場了。

“抱歉我忘記了，吃了這個能暫時屏蔽嗅覺。”聽到時嘴裡已經被塞進一顆藥丸，很苦，但比起聞這種氣味就一點都不苦了。

“要是還有昏厥的迹象就站在帳篷外幫我把風吧，有些畫面不能讓普通人看見。”沙利葉眨眼示意，靈性湧動，倫納德瞬間明白他說的是什麼。

倫納德既不想離開也不想聞這惡臭，尋思取個折中辦法，站在帳篷門内側遠遠望着，既能把風也能确保沙利葉安全。

一隻隻大小各異發眼睛燈泡般睜開，在昏暗的帳篷裡顯現詭異光彩。倫納德視線無意掃過，渾身靈性預警汗毛直立。

借着帳篷縫隙透出的微弱光線可以看見沙利葉側臉背影，他似乎一點不覺害怕，唇角上揚微笑說着倫納德聽不懂的語言。突然靠近籠子伸手撫摸籠中動物，正欲開口止住，然而兇惡的獅子并未攻擊他，反倒親昵的主動蹭他的手。

“乖~可以告訴我你知道貝姬去哪裡了嗎？”

獅子享受被撸的快樂，閉眼躺倒低吼，從齒縫中吐出意味不明的音節。

“嗯……你可以去問那死貓，他們是搭檔，他應該知道。”

“感謝您，萊恩先生，老規矩我等會給你帶點零食。”

獅子似是贊許的叫喚一聲，前爪交疊墊着腦袋睡覺。

沙利葉右跨一步來到貓籠前，重複幾乎一模一樣的步驟，這麼問下來一圈，手上身上沾滿不同動物毛發。

“好了。”沙利葉拍了拍倫納德肩膀示意。

“這麼快？”

“你以為要多久？問個話而已。”

“帶手帕了嗎？”沙利葉邊走邊拍掉身上絨毛。

倫納德稍稍思考，搖頭，“沒有，我出門從來不帶這個。”

“好吧，我的今天早上借給貝姬主人後就徹底和它告别了。”

“問出點什麼了嗎？”倫納德跟着沙利葉走，雖然不知道他的目的地是哪裡，但跟着走總沒錯。

“我知道貝姬是紫瞳白貓的時候就猜它不是一般流浪貓，況且那家夥根本沒怎麼讀過書，大字不識幾個，怎麼會給貓取貝姬這麼高雅的名字。”

“果然，它們說貝姬的名字來自它脖子上挂着的銘牌。貝姬自稱有主人，是貝克蘭德貴族小姐的愛寵，因意外走失流浪到這裡。”

“突然失蹤其實是偶然間看見了家裡的仆人，咬斷繩索追出去了。”

“那線索到這裡就斷了？”

“不啊，今天太晚了，我們在這裡先住下，天亮就回城裡，一路上問問遇到的動物大緻能推斷出貝姬的動向。”

沙利葉一直走在前面帶路，說完同時停下，不知何時兩人已經走出了熱鬧的主帳篷區域，來到了靠近樹林的平原角落。

前方是一輛移動的帳蓬車，或許可以稱之為房車？

帳篷内的人聽到動靜，掀簾跨出，熟悉的粗狂身影，原來是早上拜訪那大漢。

“欸？”

“這就是他家啊，跟随馬戲團巡演工作的人怎麼可能有固定居所啊。”沙利葉無奈掃了眼吃驚的倫納德，“進去吧，他已經在等我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