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他真的煩死了,總是在那叨叨,明明你一點都不想去吧。”
“那謝謝你。”
“不用啦。我也隻是發洩而已。”
“你不怕他來找你麻煩嗎?還有那個女生?”
“無所謂,他們要是敢來就來。我打人和罵人都很厲害。”
“還有,剛才你掐煙的時候為什麼對我說對不起?”
“因為你看起來不抽煙的樣子,讓人吸二手煙不太好。還是說你會抽煙?”
“……不,我不抽。”
“果然。我看人還是很準的。”
“我其實和你是初中校友,你知道嗎?”
“……啊?真的嗎?”
“真的。我們是同年級隔壁班。”
“……抱歉,完全不記得。”
“沒事。現在你知道了。”
3.
岩泉後來得知,高山雀出現在這完全是個意外。她原本在加州大學伯克利分校學習文學,這次是有個項目要來岩泉的大學做演講,所以才出現在這。而且高山雀與岩泉拒絕的那場派對正好是同一個。
雖然同在加州,可伯克利離着還是有一段距離。美國真的很大,至少讓從小生活在日本的岩泉第一次覺得美國太大了,不管是東西南北都那麼遼闊,高山雀也隻會在此處再停留三天。
那天他們并排坐在公園的長椅上聊天,都是毫無營養的話題,鐘表卻轉得飛快,不一會兒居然已經是黃昏時刻。岩泉突然尬住,不知道接下來究竟要幹什麼。
太陽西下,厚重的夕陽鑲嵌在天邊,把此刻的世界染成昏黃的眼神。已經有零零散散的行人在公園裡散步,又或者直接坐在草坪上,仰頭倒下,指着天空大聲笑着。可是岩泉和高山雀沉默着,當岩泉沒有再主動找話題的時候,高山雀也不再開口。
岩泉悄悄側過臉來看着高山雀,她目視前方,眼睛裡卻沒有焦點,很像在發呆。
也确實在發呆。大約十分鐘之後高山雀才眨眨眼睛,回過神來。她再次向岩泉道歉,說這是她的壞習慣,會經常沉浸在自己的世界然後開始自顧自發呆。
“剛才。”她伸出手,指向面前的草坪,現在光線已經完全暗下來,天空呈現柔軟絲滑如天鵝絨般的藍色,很多遊客散落在草坪的各個地方玩鬧聊天着。
高山雀把手擺出取景框的手勢,然後透過那個矩形往外看:“感覺很像文藝片裡的場景。”
岩泉不懂電影,也不看文藝片,可是在黃昏與夜晚交界之時,安靜地坐在公園裡并且舉起手擺出照相姿勢的高山雀,确實很像氣氛暧昧的女主角。
人生第一次,他湧出某種沖動。算不上一見鐘情,岩泉覺得比起喜歡或者愛慕這種洶湧澎湃,這更類似于舒适,相處起來如涓涓流水。他們兩人的相遇純屬巧合,馬上高山雀就會回到伯克利,自己也将繼續在本地學習體育康複相關知識。今日成為兩條相交線的一點,此後再無交集,和國中時期如出一轍。
命運之下,人們皆為蝼蟻。但即使如此,岩泉打算做最後小小的抵抗。
“我能,要你的電話号碼嗎?”
高山雀頓了好幾秒,才緩慢回答:“這是有搭讪的意味嗎?”
岩泉有點不安地撓撓後腦勺,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好好述說出來。
“也不算……隻是感覺就這樣分别太可惜了。我是說,我覺得我們能成為朋友。”岩泉還找補了幾句。
高山雀不知為何露出有點古怪的表情。
“我不是很想給。”她雙手抱在胸前,往後一倒靠在椅背上。“但是你可以再嘗試說服我,隻有一次機會,請把握住。”
岩泉緊張起來,甚至手心冒汗,不禁挺直腰闆,正襟危坐。他從來都不是像及川那樣擅長玩弄言辭的人,甚至可以說口拙嘴笨,所以此時壓力巨大。
“……你聽過‘一期一會’嗎?”岩泉艱難地想用文藝一點的方式來解釋。
“日本茶藝的用句,來表達人的一生中可能隻能夠和對方見面一次,因而要以最好的方式對待對方。”高山雀不假思索,岩泉心裡大喊不妙。
果然高山雀連環反駁:“那就把今天當做一生唯一的一次不好嗎?完美的結束,說不定以後越是見面就越是厭煩彼此。”
岩泉本來下意識準備回答“不會厭煩”之類的話,可是猛然下一秒又把這句話咽下去。某種直覺告訴他如果這樣說了可能會被直接三振出局。所以他換了一種說法:“那也無所謂吧。反正是隻要你不願意了就随時都能結束的關系。不需要有太多的負擔。”
“我隻是……想和你有多幾次說話的機會而已。”
高山雀微微愣住,她避開岩泉的視線,低下頭,卷發垂墜遮住她的眼睛。
岩泉安靜地等着,他足足等了五分鐘才得到最終回應。
“好吧……不過我要提前說一句,别對我有太大的希望,我不是什麼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