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爺雖無謀生的本事,但在元家,真是誰也比不上,也正是誰也比不上。
想當年,夫人生三爺,又是早生又是難産,疼了幾天幾夜,好不容易才生下個“猴兒”。兄弟五人,一根禾苗上結出的五個稻穗,那四個都是在奶母懷裡喂大的。唯獨三爺這個大元寶兒,由夫人親自喂養。
老爺疼着,夫人愛着,三爺的日子自然比其餘的弟兄更快意。
最後,剩一個四爺。
四爺也隻比三爺小兩歲,一落地就被老爺過繼給了老姑奶奶。
雖是親生,卻非親生。
五根手指剁了一根,老爺夫人心裡有愧,對四少爺,從來是隻問不管。
元家,老姑奶奶最長。
她老人家又說一不二,這便讓四少爺養成了橫行霸道,唯我獨尊的古怪性子。
要依王管家的話,那四個爺加起來也不如一個四爺。
元家祖祖輩輩靠茶園子謀生,元家的根基系在茶樹上。
茶園子才是元家的根兒。
祖宗基業連帶着四個弟弟,全歸大少爺元明所有,二少爺元徹有本事有門路,三少爺元寶傻人有傻福,自己沒本事,卻娶了江南道首富家的女兒。
旁的不表,江南東道上三個縣,十七莊,四十八村,連片的茶山,元家的茶園子,若不出意外,往後都歸四爺一人所有。
四爺,非長非幼非賢非有大能,但甭管你是花孔雀,金鳳凰,五彩馬,還是九色鹿,元家五個兒子隻有四爺生對了窩。
四爺的眼鼻舌是金子做的,看一眼,就知茶該幾等,聞一下,便知茶之優劣,嘗一口,能知老茶放了幾年。
更了不得的是,蛇蟲鼠蟻就怕茶園子老四。
上貢的茶,非得四爺說好,才算成。
前些年,四爺從山坳裡尋了半截茶樹,一年留了籽,一年發了芽,一年開了花,一年收了茶,茶葉攏共沒多少,老爺吃着,嘴上說不入流,背着人全收起來,親戚來要,老爺隻說吃完了。
四爺給大爺捎去一盒,大爺吃着說好,寫信來要,老爺不當回事,死活不肯舍出去。
少爺在院裡,就得有少奶奶,一根筷子不是箸,是無用的木頭。
二爺在家,娶了夫人的幹女兒。大爺在京,定下了大官的外甥女。
去年秋,老爺夫人帶着二爺三奶奶到京,給大少爺下聘。
照理說,本該帶着二房一家或是三房一家,二房的是嬌小姐,嫌山高路遠,三房的,舍不得襁褓裡的小女兒,抹着淚不肯去。
一個兩個爛泥扶不上牆,恐帶去京裡鬧笑話,留在家也是禍害,老爺大手一揮留下四爺看家。
府裡大小事,四爺一手捏拿,不在話下。
待到上京人返程,四爺兩手一攤,不再理事。
四爺長得長身俊面,有本領有手段,這樣一個奇人,心偏不揣在自己肚裡,全絆在楚家姑娘身上。
可惜,四爺識人不明,楚家大姑娘,是隻吞不吐的金蟾。
大爺極聰明,定下的姑娘也是極聰慧的,大爺是大哥,事事讓着幾個弟弟,不與底下幾個争。
二房三房四房争得厲害,正是一強一嬌,一弱一強,一癡一貪。
沒成想,一夜之間,天翻地覆,四房換了女主人,王管家瞧着,如今的四奶奶,外面瞧着斯文,心裡不弱呢!
好的是,往後這大院裡,終于能湊出一對兒全乎人,壞的是,也有的鬧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