絨花排簪選了又選,烏發一立,大姑娘轉眼成了小媳婦,戀笙窺着銅鏡,頭一回梳婦人發式,不由得傻乎乎直樂。
她這般模樣,元昭瞧在眼裡,這當下,戀笙不像任何人,她隻是一個愛臭美的傻妹子。
元昭有些恍惚,不自覺跟着揚起嘴角,笑了一瞬,他又飛速地忙将思緒拉回……
“少奶奶親自梳頭?”他無比嫌棄着。
戀笙微微一笑,與四爺保證,“下不為例”。
要勾人真心,就得拿真心作餌。
鄉野丫頭的真心,元昭勢在必得,于是乎,銀鈎刺入心口,把着魚竿,要将名為真心的魚糧往魚兒嘴裡送。
元昭聲音一冷,右手拍了拍床榻,“你過來,我有幾句話,要與你細說。”
戀笙起身坐到四爺身邊,雙手捧着一方銅鏡,歡歡喜喜地照着雲鬓步搖。
這屋裡的四爺瞧着可怕,實則是個隻會嘴上逞能的惡少,戀笙壯了膽子,從心裡不再怕他。
金烏村的瘋狗很會咬人,這元四爺的嘴比瘋狗還厲,不能棒打瘋狗,最好的法子是繞着瘋狗走,戀笙這會子走不開,就隻能裝傻充愣,盡心安撫着四爺。
得了新衣新首飾,她正顧影自憐呢,沒心思搭理瘋狗。
華麗的衣裳,閃爍的珠寶,凡是個女人,不問歲數,不管是生的還是死的,沒一個不喜歡。
“喜歡這些勞什子?”
“喜歡。”戀笙不假思索。
摸到了她的軟肋,元昭一時高興,大方道:“母親、姑母給你的物件,便是你個人的私産。你不願收我的錢财,這些死物沒人稀罕,就當做酬勞,如何?”
“四爺賞我,我便拿着。”
衣裳珍貴,首飾貴重。
這些物件戀笙自不會收,隻怕一而再,再而三拂了四爺的面子,不得不應,等她到日子回去,珠寶首飾一概不拿,但少不了要穿元家的一身衣裳。
鱗兒依舊睡着,無人打攪他們夫妻。
戀笙野性難訓,元昭隻得一步步,慢慢教化。
元昭斟字酌句道:“今日是你嫁進來的頭一天。我病着,你不能張揚。各房各院俱是人精,說是人精,其實都是狗眼看人低的腌臜潑才。”
聽到罵人之語,戀笙收了銅鏡,不敢再照,元昭的聲音越發小越發冷,戀笙細聽着,不肯漏了半個字。
“他們欺你是鄉下來的。那些人等着看你出醜,眼巴巴地笑話你……少和丫鬟婆子們閑聊厮混,别看低了自己,更别慣得她們不知貴賤尊卑。”
金烏村人心淳樸,戀笙的爹是個秀才,前些年教着村裡的孩兒們讀書習字,村裡人大多尊老秀才一句先生。
秀才如何,到了農忙,還不是一樣下地幹活,又有什麼高低貴賤之分?
戀笙她叔父做着官,不忙時,也不往自家去,就住在戀笙家裡,村裡沒人敢欺負戀笙,更沒人等着侯着要笑話她……
因而,她不知人心難測,隻當元昭心思太重,“都是窮苦人家,沒田沒米,才出來賣身為奴為婢,哪有你話裡的這許多的彎繞?你屋裡的人,我瞧着就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