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過身踏進玉京院,老遠瞧見一點光亮,待到光亮湊近,是蟲兒。
蟲兒迎上來,臉面焦急卻是沉默不語,她有無盡的話要說與四奶奶聽。
戀笙瞧出異樣,一番尋覓,就在狸兒亭坐下,剛一坐下,蟲兒先将孫媽媽李媽媽被打一事吐了出來。
此事頗大,蟲兒再三确認,仍不覺真。
戀笙聞言,立即變了臉色,刹那間深覺膽寒,她為自己的膽大妄為而後怕,又因元昭的狠毒而感慨,“兒打母,是要天打雷劈的!”
四奶奶義憤填膺,蟲兒咚的一聲,伏地不起,戀笙再顧不得感慨,也跟着跪下,“你可是不願嫁去孫家?”
蟲兒連連否認,反過來勸四奶奶,“奶奶莫要為我操心,四爺陰晴不定,白日裡他要打我賣我,老實說,我心裡委屈極了。不成想,就連喂養他的奶母,伺候他二十年的媽媽,他說打便打,少奶奶若不想法子懷胎,總有一日,也逃不過被發賣的命數。”
說到此節,戀笙不禁呆住,蟲兒見四奶奶呆住,竟有些不管不顧,咬牙說道:“四爺瞧着是個男人,實則不舉,還…喜好男風,奶奶若有了孩兒,那便有了立足之本,為着孩兒,四爺說不準會心軟。”
二人面貼面心連心,狸兒亭裡說心事。
蟲兒的話如雷貫耳,戀笙抽絲剝繭,好奇一問:“你怎知四爺不舉,喜好男風?”
狸兒亭靜得出奇,蟲兒左顧右盼,眼看四下無人,這才貼耳與四奶奶說了實話。
戀笙附耳一聽,起初還好,又聽了兩句,便再也受不住,待蟲兒将話說盡,戀笙抱柱嘔了半夜。
七八年前,四爺不過十二三,剛長了個子胡須,初具男人模樣,孫媽媽瞧在眼裡,有一日,媽媽支開丫頭,脫光了衣裳,赤條條地睡在四爺榻上。
四爺進正屋一看,連滾帶爬吓得魂不附體,躲進月亮門裡再不肯出來,孫媽媽□□不成隻覺沒臉,也是不巧,就有一個小丫頭落了單,這樁醜事竟叫人看見了。
四爺回過神砸了床榻,養了毒物住進月亮門,自此不能人道,每日就和孟家兔兒爺一處厮混……
“四爺最好面子,此事,爺們絕口不提,老爺夫人哪裡知曉?孫媽媽變着法兒的找茬,沒幾日,就把知情的丫頭全部發賣,天底下沒有不漏風的牆,過了四五年,還是傳到了我這裡,我裝做無知閉口不言,這才得了幾年安穩日子。”
“我到底沒親眼瞧見,心裡存疑,有幾回,四爺差我去給孫媽媽送銀子,正巧撞見孫媽媽養的小倌兒,那幾個小哥兒,沒一個不像四爺。”
人倫颠倒,經脈逆行,天地翻滾,戀笙胃腸一反,吐無可吐,到最後,竟把膽汁吐了出來。
難怪元昭陰恻恻的不像個男人,原來是怕女愛男……
難怪大姐拼了命逃婚,戀笙這會子才想明白,原來大姐厭惡她至此。
四爺不好,該天打雷劈,孫媽媽更是壞,該天誅地滅。
單憑這一條,四爺縱有彌天大錯,追根究底亦有根由。
戀笙從前過的日子,豆是豆,萁是萁,玉京院的日子,是讓元昭把幾筐豆丢撒了一地,綠豆黃豆黑豆混着紅豆。
理也理不順,撿也撿不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