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奴文書落進玉京院,其威力不亞于石頭跳井濺起一攤死水。
玉京院兒放人出去,這是前所未有的大事。
蟲兒一心服侍四奶奶,不過才幾日,開天辟地不聲不響得了自由身。
玉京院哪個不眼饞?
這是丫環們不敢造次的奢求。
一道天雷劈下,鬧得人茶不思飯不想,文書把人的心火拘在肚裡燒,郁悶的氣血全被燒幹,一個個針也不拿了,地也不擦了,世間事一概沒了滋味。
四爺四奶奶屋裡說話,院裡烏泱泱站了一堆。
萱草進院,先聽毛兒羽兒小聲抱怨,正屋裡,也不知到了哪一步,萱草猶豫再三,壯着膽張口,她要救一救四奶奶。
“四奶奶,我們奶奶身子不爽,請奶奶過去說會子話……”
三嫂嫂派來了救兵,戀笙拽了蟲兒應聲出門,卻被元昭攔下,“我困了,留蟲兒與我扇風。”
戀笙得了蟲兒,滿心高興,蟲兒得了自由,亦是掩不住的歡喜。
兩人不提防,戀笙捉裙去到翰音院,推門就見容暇窩在榻上,面色恹恹很不漂亮。
三嫂嫂竟是真病了!
一屋子熬煮焚香,蘭草遞了藥,戀笙接了去,親手喂給三嫂嫂喝下。容暇吃了藥,略好些了,不住咋舌,“昨兒叫風撲着了,不妨事,隻是需得靜心養個幾日。”
“嫂嫂好生養着罷,别當是小病!”戀笙一手抱起珍珠,一手把着小玩意逗珍珠。
連日來,戀笙常在翰音院吃喝,小珍珠粉嫩可愛,咿咿呀呀見了戀笙便喊嬸嬸,戀笙怎麼疼愛都不夠。
戀笙真心疼愛珍珠,三房夫妻巧在眼裡,“是得好好養着。”戀笙的心思全寫在臉上,難為容暇病裡還為她操心,“四奶奶,我央你一樁事。”
戀笙抱着珍珠作揖。
容暇道:“明兒周家來接玉瓷,婚事耽誤了幾天,終于成了好事。原先說好了,由我送着出嫁,多給玉瓷一份體面,不巧,我病着起不來身。”
戀笙笑容漸漸收住,變得有些呆愣。
“明兒,你替我去。”容暇笑道。
事情越做越多,謊話越說越多,戀笙左右為難,“咱們上頭還有二嫂嫂,這事哪裡輪得到我?”
大房的通房,二房的奶奶,兩房女人真心愛着大爺,這是個什麼道理?
四奶奶不曉得其中原委,容暇笑道:“喜雨那丫頭,話也不會說,事也不會辦,明兒新人大喜,莫叫她引得新娘子哭,哭嫁哭嫁,哭哭啼啼總不好。”
戀笙心裡為難,玉瓷姑娘她是見過的,白淨溫柔說話細聲細語,姑娘家出嫁,一輩子或許就那麼一回,誰不想體體面面?
她想了一想點頭,萱草在旁幫腔,“事兒不難,四奶奶說幾句吉祥話就成。”
容暇也道:“也不是難為你,這樣的事,往後多着呢,四奶奶别慌張,慢慢來。”
戀笙不慌張,元昭卻是心煩意亂,他無困意,扣下蟲兒,隻是為發洩怒火。
天氣漸漸轉涼,蟲兒執扇,涼風幾轉,一巴掌狠狠襲來,扇子落地,人也跌落在地。
“四爺——”蟲兒跪地求饒。
蟲兒這丫頭不聲不響地,元昭當她是個老實的,不知她使了何種手段,裝作楚楚可憐的樣兒,哄得戀笙離不得她,跪着求着幫她脫籍,恨不得心也給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