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珠吃得滿口魚油。
不滿兩歲的大小姐,被容暇、元寶喂得渾身肉滾滾,珍珠藕節似的手腳白嫩白胖,散發着一股奶香氣。
小娃娃一身福氣招人疼,不需她古靈精怪讨喜讨好,隻需鼻子喘氣一身“蠻橫”,便叫她爹娘怎麼也愛不夠。
吃過飯,三奶奶叫人燒水。
廚裡燒了半屋子熱水,容暇隻覺不夠。
小兒本就難養,自從容暇曉得了二房孩子,生下來便沒了。
在那之後三少奶奶就更加寶貝她的寶貝疙瘩。
一口肉一口湯細心喂養,孩兒壯得似個小牛犢,容暇才能安心。
冬日洗身,容暇不許半點寒氣寒風撲了女兒,熱騰騰的水汽不歇,五六個大人圍着、哄着、伺候着珍珠,藕娃娃洗得幹淨白嫩,更招親娘疼愛。
把閨女哄入了睡,看着奶媽摟着孩兒睡下。
容暇驅了丫頭、關了窗、合上門、鋪了床、脫下外衣。
他們夫妻夜話,一慣不叫丫環守夜。
天黑得暗了,院子裡亮着火光月光。
屋裡,隻他夫妻兩個在。
元寶不往碳盆裡加碳,容暇點着一盞暖燈,照着他兩個人的面。
三少奶奶熟練上藥,三爺疼得龇牙咧嘴,亦是熟練。
元家三爺比不得上下四個兄弟,娶妻生子倒比哥哥弟弟快上一大步。
元寶早就是做丈夫當爹的人了,偏偏年紀不少,每每做事不守規矩,次次說話不經心,回回做人不着調……直氣得自家老爺心裡郁結着沒活路……
容暇心中縱有微詞薄怒,倒也不真心訓他,隻叫元三爺不與女人勾勾搭搭不清不楚,元家三少奶奶便也心安度日。
銀子,做買賣賠也就賠了,金銀财寶,尹容暇有的是,不缺這幾根指頭的數。
挨打吃官司,也是該他的。
隻叫不毀了元寶好相貌,不缺胳膊少腿,丢了命便成……
胡鬧不成器,敗家沒本事,若愚沒出息,這些壞毛病,元三爺從前便有。
成家之後,元寶不僅沒改過,反而越發“變本加厲”。
這都是尹容暇一點一滴,一步一步慢慢縱出來的。
容暇不指望元寶求上進尋出息,隻需他打從心裡伏低做小,疼愛妻女……
尹家三小姐日夜被元家少爺捧着供着,心裡滿意得很,元家三少爺被尹家三小姐管着訓着,亦是受用得很。
夫妻本就親密無間,縱上有爹娘祖宗,下有子孫後代,當中兄弟姐妹親朋好友,通通比不得一張床上的夫妻情意。
外頭人隻瞧着元家三少爺高攀尹家三小姐,說到底還是什麼鍋配什麼蓋,一個被窩裡睡不出兩種人,自得其樂,終究是外人說道不得。
上完了藥,容暇半靠着躺下,望着元寶,她支頤一問,“說吧,又得了什麼野趣樂子?”
元寶驚得一激靈,倒也隻在一瞬間内又罷了,元三爺點着人笑道:“你呀!也是神了!”
容暇不經意也跟着笑說,“倒不是我有神通,是你……藏得太淺……”
元寶一回翰音院,嘴角眉梢笑得不歇,喜沖沖從頭沖到尾。
一頓飯撂下十多回筷子,光逗閨女就逗了七八回,瞧着容暇笑了一餐飯,一盅酒啧啧吃了半個時辰,推杯換盞,執箸置箸聲響個不歇……
連平素不多嘴的丫頭子,私下底說小話也道怪哉,“三爺…這又是得了什麼新奇寶貝,竟得這般高興?喜得藏不住,樂得飯也吃不下……”
三奶奶屋裡聽了,暗道不然。
三少爺元寶,丁香腦袋,平素不張口,瞧着是個好模樣人,一遇事那就不頂用了,隻曉得張嘴炸開花,又有一副銅壺嗓子,他若真得了什麼了不得的稀罕寶貝,早兩手捧着高舉過頭頂,大搖大擺擡給全家瞧。
除這之外,還得專往那二房、四房跟前去,不要臉、不要命特意顯擺給他那兩個假仇家真兄弟瞧。
三奶奶向着三爺招手,三爺樂得折腿彎腰腆着臉過去,寶石金镯叮當撞,柔夷揉移着耳,下一息,元寶疼得龇牙,心又想着弟弟妹妹,于是隻能不出聲亂叫。
三爺細着聲兒求饒,三奶奶笑着稍稍放過,元寶滿臉喜樂,嘴角抿着笑兩手背着,假意欲言又止,眼眉跳躍,嘴如河蚌吐沙……忙把今日所聽所見,一通全晃蕩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