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鸢瑤知道阮茸是真心待弟弟好的,很放心,林家反倒是林冀不宜多待的地方,就連她自己也并不喜歡,隻是生來如此,半點不由人。
林鸢瑤始終笑着讓他們一路小心,有時間回來看看。
“你來沒有給你準備禮物,你也是我的弟弟,這個是姐姐給你的,拿着。”林鸢瑤從手上取下隻镯子,塞到阮茸手裡。
阮茸看着林鸢瑤微紅的眼尾,心裡一陣難言的酸楚。
“姐,保重。”
“好。”林鸢瑤放下車簾,她一開始以為是阮茸說的,回過味覺得聲音不對,再次撩開車簾,阮茸沖她擺擺手,推着林冀往江家的馬車行去。
林鸢瑤凝視那道背影:“阿冀。”
*
“你在想什麼?”
阮茸已經習慣林冀的沉默寡言,聽到他突然開口,有些跟不上的呆了下。
過了一會,才緩慢回答他的話:“你說咱姐為啥說跟孟仙君不可能啊。”
林冀對’咱姐’沒有什麼反應。
“步倩瑤的曾祖母心儀太初宗臨雲仙君,為救對方毀了修為,險些喪命,臨雲卻仍舊娶了他的小師妹,這位曾祖母死前立下子孫後輩不得與太初宗往來。”
阮茸聽得眉頭緊皺,“若是這仙君負心倒好說,人家就是喜歡自己小師妹,不可能因為别人的付出多就改變心意啊。”
林冀沒有再繼續這個話題,問:“逼你什麼?”
阮茸心頭一跳,該來的終究會來。
他的視線從聚丹爐慢慢擡起,眨眨眼,無辜道:“納妾。”
林冀面無表情的颔首,側過臉望向窗外,林家堡的鹿車已經消失在路口。
果然,一點怒氣值都沒有。
阮茸悄悄松口氣,心裡說不上高興不高興。
經過林家堡這趟,林冀變了不少,最明顯的就是願意開口說話。
其實自己也改變了些想法,凡人與仙門混雜的世界并不好混,林冀不僅雙腿要好起來,修為更得恢複,否則将來随時會被林家夫婦抓回去。
林家那個小兔崽子不是個好東西,阮茸是半點不敢去回想秘境中看到的場景。
哎,實在不行,給林冀找個靠山,比如孟子荊之類的,他在太初宗的地位絕對不低。
馬車在江家大宅前停下。
周常富打開車廂後門,阮茸推着輪椅下來,就看見一個陌生男人站在江家大門口,賊眉鼠眼的張望過來。
那人五十來歲,膀大腰圓,眼小鼻頭大,肥唇咧出個假得不能再假的笑,“哎呦,江侄兒啊,你回來了。”
突兀高昂的嗓音仿佛能從儒苜坊街頭穿透到街尾。
就這麼一大嗓子,附近鄰居全都出門來看。
“旁邊那個是他媳婦。”
“男的呀?”
“是啊,怪稀罕的。”
“腿是殘廢了嗎,坐輪椅上。”
阮茸心中冷笑,自在的推着林冀下車,大搖大擺在一堆碎嘴中推着林冀進門。
那個肥頭大耳聲若洪鐘的男人要來拉他,被阮茸輕易側身躲開。
他沒有睜眼瞧對方,“你誰啊?”
張照陽隻當江少爺使跋扈性子,嘿嘿笑,“我是你姑父啊,怎麼不能認識俺了?”
姑父?
就是那個娶了江文昊姐姐的張屠夫?
江文昊姐姐江桂原來是個繡娘,從繡坊出來自己在化城開了個繡坊,沒想到生意不錯,後來又開了一家,張照陽就不再殺豬,改幫忙管理繡坊,算是一躍當上老闆。
張照陽本就是個市井小人,吃了上頓擔憂下頓,取個媳婦立刻生活富足,再看小舅子家大業大,背地裡饞得眼紅。
當年跟江文昊珠胎暗結的是個繡娘,阮茸十分懷疑,這件事當中有張照陽的作祟。
“茸兒都長這麼大啦,來,讓姑媽看看。”江桂鼻子和眼睛同江文昊有些像,四十來歲的年紀因操勞眼睛和唇角都是皺紋,說話嗓音像粗麻袋拖地。
江桂從前院正堂走出來,熱絡對着阮茸好生瞧了翻,感慨道:“三年不見,都長得比你表弟高呢。”
江文昊緊随其後,臉上肌肉抽動,指着阮茸就是一頓臭罵,“光長身體沒長腦子,我真是到八輩子的黴,就生了你這麼個白眼狼,還回來幹什麼?死在外面得了。”
張照陽“嘿嘿”笑着打圓場,“哎呀,人剛回來,别動氣,小心又給罵跑咯。”
轉頭對着阮茸端起長輩的架子,循循道:“父母再怎麼做,再怎麼罵你,還不都是為了你好?你就這麼一走了之,你娘愁得頭發都白了,為人子女,可不能當白眼狼啊,當年你祖母生病,是你大姑母伺候膝下三年,她才含笑去世的。”
“哦哦哦,不說以為是你伺候床前呢。”阮茸連連點頭,“外祖母生病時候姑父你在幹嘛?”
張照陽臉上一陣青一陣白。
張照陽年輕時候好吃懶做,殺完豬就去賭坊玩幾把,娘死的時候他在賭錢,這事被鄰裡指摘到現在。
趙氏站在正堂門口,臉色憔悴,眼神複雜的盯着林冀,淡聲招呼:“别在外頭說話,都進來坐吧。”
她使了個眼色給身邊丫鬟。
“把少夫人送回院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