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氏不想将他逼得太緊,索性閑聊其他,順便幫繡娘攢點好感:“當年我第一胎大出血,傷了根本,家裡生意忙,你爹無瑕照顧我,你姑姑就給找了個丫鬟來,人挺好,細心讨喜,乖順聽話,還繡得一手好活兒,哎,正因如此,這麼多年,你姑母這人再嘴欠,我也從未跟她翻臉。”
她拉住阮茸的手,放緩聲音道:“娘知道,繡娘身份低微,配不上你,咱隻叫她生孩子,生下孩子人就打發了,你看怎麼樣?”
“娘。”阮茸陰恻恻:“你覺不覺得,我表弟長得跟那丫鬟有點像?”
趙氏眼睛眨了眨,再眨了眨。
阮茸意味深長:“繡娘都心靈手巧,我喜歡,爹肯定也很喜歡。大表哥跟表弟長得不太像,大表哥是單眼皮,五官像姑父多點,表弟吧,更像爹,姑母跟爹也像,但姑母,姑父,爹,都是單眼皮,就表弟是個雙眼皮。”
“我的雙眼皮是像的你。”阮茸小聲說:“還有啊,大表哥比表弟更上進,父親可從來沒有對大表哥像表弟那麼好。”
趙氏就像尊遇到冷氣凝固的蠟像。
“咔咔咯咯”她手中的勺子在碗裡磕碰出令人心煩意亂的聲響。
“娘,那丫鬟為何要突然離開我們家?她走的時候,是不是長胖了?”
“娘,哪有人不把财産留給親生兒子,想着給外人的?”
“娘,姐姐再親那也是姐姐,姐姐的孩子也是别的男人的孩子,爹跟姑父并不親和,不是嗎?”
咔,碗擱在凳子上時被手碰倒,藥汁傾倒,趙氏眼睛發直,站起身,失魂落魄顫抖嘴唇:“來人,把藥收拾……”
阮茸按住她的手,擡眼看她,沉聲安撫:“娘,冷靜點,别打草驚蛇。”
趙氏眼珠子緩緩轉動,與阮茸對視片刻,手指戳他腦袋,面色慘白,“死孩子,若是你搬弄是非,娘必定好好收拾你。”
她轉身走出門時被門檻絆了下,好在兩個丫鬟及時将她扶住。
趙氏推開兩人,快步離開。
*
阮茸從大反派那裡無端得了兩個月的人形卡,十分安心的躺床上養病,而林冀時不時過來看他,但他睡得太死,兩人總是沒機會見着。
得益于睡眠充足,五日後阮茸風寒大好。
這段期間江宅很安靜,張照陽和江桂早幾日回化城去,就剩張朝晨和張念文兩兄弟在西側院住下。
張朝晨是清虛門掌門親傳,本是領任務出來曆練三個月,被父母抓到江宅來指點弟弟,是以張朝晨在張念文和任務之間奔波,極少留在東側院。
阮茸病好起來,趙氏沒有派人來讓他去正堂一塊兒用飯,江文昊慣來不喜見他,一家人并沒有再聚一起吃飯。
阮茸得了自在,整日躲進書房裡鑽研燒丹修煉。
不知不覺憋了一個多月,阮茸氣海中的小小人變得清晰可見,是個縮小版的阮茸,模樣精緻,跟個小手辦似,美中不足是雙手握着個小錘子,在氣海中一敲一敲的,看起來有種與美貌不符合的傻缺。
這是個什麼東東?
就在阮茸整日對着個傻缺玩意兒滿腦子問号時,新春的鞭炮響聲一股腦紮入窗戶,阿橫拍門喊他出去。
阮茸看着府中對聯窗花燈籠一片紅彤彤,熱鬧的煙火氣驟然令他心神一晃,仿佛回到了藍星球。
除夕夜,江家一塊兒吃阖家飯。
守歲時張念文和張朝晨都在。
張朝晨長相酷似他爹,闊臉寬鼻死魚眼,面無表情的看着院子裡的鞭炮,像迫不及待等着趕緊放完,能快點走。
阮茸狀若不經意挪到他身旁,壓低聲,“張表哥,上次是你爹讓你幹的?”
張朝晨奇怪的瞥他一眼,“你說什麼?”
阮茸在對方戒備的神态裡仔細辨别片刻,更小聲:“你不知道我被下藥了?”
張朝晨眉間凝起折痕,旋即搖頭,斷然道:“我父親不會這麼做。”
阮茸觀察張朝晨片刻,姑且選擇相信,恢複音量:“大表哥,我有個修煉上的問題要請教你。”
張朝晨一愕,想起父母談論過這人之前癡迷修煉的事,立刻就反應過來。
“表弟想修煉?”張念文不知何時走到他們身後,人未見,笑聲先至,“我聽說表弟當年因為沒有靈根,出口侮辱雜役弟子,被太初宗驅趕出境,不知可有此事啊?”
阮茸沒理他,問張朝晨:“内視氣海,看見個小人是怎麼個事?”
張朝晨打量阮茸半晌,兩分疑惑三分懷疑,“你說什麼小人?”
“呵呵。”張念文笑罷,在一旁嘲弄,“表弟是在故弄玄虛嗎?”
阮茸:“就是……”
“我跟你開個玩笑,你當真去問了?”清冷的嗓音突然從身後傳來。
三人轉身,看是林冀,張朝晨終于知道阮茸為何突然問這麼個問題。
林冀是元嬰修士,他的氣海中早有元嬰之象形,看見這些很正常,即便是丹田廢掉也會偶爾幻視。
但這是别人的事,張朝晨實在不喜此人的為人,并未解答。
阮茸不明白林冀為何要這麼說,仍是下意識配合對方,微垂下腦袋,“就随便問問。”
張念文好奇問張朝晨:“哥,丹田氣海被廢的人,還能修煉嗎?”
張朝晨搖頭:“天方夜譚。”
“回去吧。”林冀對阮茸說道。
阮茸剜張念文一眼,心說,遲早有你好果子吃,轉身推着林冀向正堂去。
張念文在他們身後笑道:“表弟和弟妹看着關系不錯,聽說就是不住一塊兒,難不成表弟也會怕被弟妹克着了?”
張朝晨橫他一眼:“你閉嘴。”
阮茸停住腳步,指節泛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