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坐一站,靜靜相對。
蓬月道尊:“恨我嗎?”
林冀沒有怎麼思考道:“以前恨過。”
蓬月道尊:“現在呢?”
林冀目光投向屋内,唇角勾起,“謝謝你。”
蓬月道尊靜止的眼眸略微波動:“因為那隻妖?”
林冀微笑:“他不是妖,是我喜歡的人。”
蓬月道尊聖潔如玉的臉上露出難以理解的表情:“是他改變了你?”
林冀:“是他找回了我。”
自從将林冀帶上山,蓬月最怕的就是林冀堕入魔道,走上預言中的命運軌迹。
沒有人比他更害怕看到林冀發現那個殘忍,弑殺,瘋狂的真實自我,所以身為師尊的他用大量的教法占據林冀的思維,用最嚴厲的藤鞭令這些東西刻在他骨子裡,在徒弟每一次犯錯,或者顯現出偏頗的苗頭時,都會給予懲罰。
可是,林冀還是犯錯,犯了緻命大錯。
曾經蓬月想要去相信他,卻害怕自己因婦人之仁再次犯錯。
他為自己的失敗自責,懊悔,恨自己沒有更努力規訓小徒弟,更恨自己為何要受傷中毒,以至于沒能及時阻止他。
蓬月隻能無奈選擇放棄自己的徒弟,放棄十年的努力,甚至想,若是重來一次,他甯可十年前袖手旁觀,不必留此牽絆,擾亂心神。
但還是不甘心。
他向掌門求情,饒林冀一命,而後在林冀身上打上一個封印,再由林冀自己最後做一次選擇。
選擇正邪,選擇生死。
面對這個徒弟,他總是矛盾的,像凡俗之人一樣,舉棋不定,猶豫不決,愛别離,怨憎會。
蓬月道尊:“你的封印破了,你的魔身已成。”
林冀面無表情,好像不是在說自己的事:“是啊,魔身常伴左右,道尊最擔心的事情發生了。”
蓬月道尊疑惑:“可你沒有死,沒有成為新一任魔尊。”
林冀唇角輕撇,眼中流露出譏諷。
蓬月道尊搖了搖頭:“是我錯了,我會彌補你。”
林冀淡淡開口:“不必。”
蓬月道尊:“不完全是彌補。”
林冀猛地看向他:“你想怎樣?”
蓬月道尊臉色微白,這是林冀第一次用這種眼神看自己。
譏諷,陌生,不耐煩的。
可是當年十五歲的林冀,哪怕是被邪念侵擾亦會努力克制自己,忍着周身疼痛,對他露出一閃即逝的笑容,帶着慕儒的眷戀喊他師尊。
蓬月道尊冷下臉:“也是為了蒼生。”
林冀嗤笑,“去你的蒼生。”
*
“莫挨老子。”
阮茸感覺到身邊擠着個人。
他使出小時候和其他小貓搶奶的力氣,四腳一起用力擺脫糾纏,就差沒有用兩個後腿兔子蹬。
不是人不香,是人太熱。
怎麼會有人類像燒烤碳一樣燙?
阮茸連着推好幾下,硬是被自己給努力醒。
沒有太意外的看到林冀,以及他圈住自己腰的手。
阮茸第一時間先掀開被子,遺憾看到自己身上穿着昨天那套衣服,腰帶都沒有松開一星點。
啧,還想着能稀裡糊塗就辦完事呢。
“怎麼了?”剛睡醒的男人嗓音帶着性感的沙啞,眼神惺忪道:“怎麼好像還挺失望的。”
“啊?什麼?”阮茸露出’我聽不懂’的茫然表情,緊接着腦海裡晃過道人影,應是他昨夜記憶最深刻的事:“昨天有人來過?”
林冀漫不經心回:“蓬月道尊。”
由那樣一個畫面,逐漸引申出更多的畫面,他們居然在聖潔的蓬月道君面前做出那等舉動。
啊啊啊~
阮茸恨不得立刻用被子悶死自己。
林冀定定凝視着這張臉,小貓咪薄白的臉頰逐漸染上紅暈,像剛成熟的桃子,比外面的晨曦還要瑰豔。
如果視線有實體,此刻自己已經在空氣中雕刻出一個阮茸來。
不知道原來長什麼樣子?
林冀心裡第一次浮起這麼個念頭。
他不喜歡說話,從來不關心外物,卻無比的想知道阮茸本來的模樣。
甚至想,若是把一切都說開,讓他變回原來的樣子,不知道這個傲嬌小貓咪能不能接受自己的欺騙?
還是等離開奂天宗之後再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