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光容易把人抛,那些一去不複返的總是記得很清楚。
“我自己進去”周甯情緒穩定了很多,掙脫出他的懷抱,聲音悶悶的“謝謝你”
“我在樓下等你”溫邵退後兩步,目光落在她身上
“不用”周甯回避他的目光“你抓緊回去吧”
“我被老爺子轟出來的”溫邵已經走出來幾步了,沒想瞞着她這糗事,轉了臉瞧她一眼“送你也沒事”
這次沒有給拒絕的機會,身影消失在走廊的盡頭。
把手放在病房外的門把手上,冰冰的。
周甯閉了眼眸,顫抖着輕推開門,再睜眼,和正在給姨夫喂粥的姨媽四目相對。
眼眶熱熱的,多幸運啊,這次沒有人離開她。
“咣當”一聲響,粥打翻在地上在地上,孫槿沖到她面前,雙手把住她的肩膀,雙腿有些癱軟,一雙眼睛紅了個徹底,将周甯從上到下仔細看了一邊,最後死死的抱住她,60歲的人了,嚎啕大哭。
“你這個孩子,怎麼怎麼那麼久……”
她再也沒辦法說下去,哭的拼湊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她這顆心這些年痛的啊。
親生兒子屍骨不全,她知道不怨周甯,那天周時南去接她是順便的事,即使不再去接周甯的路上出事,也會在回來的路上殒命。
怎麼走都是死路,可自己當年心裡痛啊,不甘啊,對她說了那樣傷人的話。
一别這麼多年。
病床上的周緻文摘下眼鏡,頭别向窗外,抹了把眼淚歎了口氣喃喃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面前的一對夫婦,給她搭建過一個家,此時此刻被姨媽抱在懷裡,全身血液都沸騰起來,她真正的活過來了。
她抱着姨媽,竭力忍着淚水,哽咽的說
“是甯甯不好”
“傻孩子”周緻文示意她過來“不要把自己留在過去”
孫槿更加用力的抱住她,好像是在贊同周緻文的話。
可周甯清晰的看見姨夫周緻文鬓邊已經雪白,姨媽從前平滑帶笑的眼角。現在沾染太多滄桑痕迹。
周時南的離開對他們的打擊是無法想象的。
周甯記得那一天,一個平凡的夏日午後,明明十分鐘前她還跟周時南通了電話。
“一會帶你去吃點什麼?”周時南問
“上次你回來帶我去的那家淮揚菜館”周甯眉毛高興的揚起
“呦”周時南調侃爽快答應
“還挺會吃,成。”
再見面是在醫院的重症監護室,隔着一層冷冰冰的玻璃,她目睹儀器上他緩緩下降的生命體征。
她想過很多次,沒想一次心就更碎一點。
“這次過年回我們那吧”周緻文率先開口挽留
“明天我就出院了,咱們一起過個年”
“是啊”孫槿望着她,那眼神說不出的讓她難過
“姨媽姨夫,我也是您們的孩子,陪您們過年,天經地義。過去我自認沒臉面回來,沒盡孝敬您們的義務。”周甯說的很認真
一句,我也是您們的孩子,讓孫槿周緻文心中大動。
孫槿挽着她的手将她送出住院部,可能是年紀大了,脆弱了許多,總希望能有人陪。
“當年是姨媽不好”孫槿頓了頓,喉嚨苦澀至極,幾乎要落下淚來清淩淩的說
“甯甯,姨媽一直拿你當女兒疼的,别怨姨媽了”
走廊處的寒風肆虐刺骨,再往遠處看去,零星的幾點燈光閃爍。
每一處都在提醒着周甯,再也回不去了,有的人真的再也不會回來了。
孫槿咳嗽了幾下,周甯能感受到,姨媽幾乎幾乎整個身子骨都在顫抖。
心裡驟然一痛。
沒什麼好怨的,當年她内心是無法承受選擇離開。
可姨媽那句話不過是個附加在她心口的痛楚。
周甯覆上孫槿的手,眸子在夜色中閃動,聲音溫和而堅定
“姨媽,以後我一定常來看你們,甯甯是您們撫養大的孩子,甯甯愛你們”
“好”孫槿緩了許久,伸手幫她把頭發捋過臉頰,面容感慨。
怎麼一下長這麼大了,她的甯甯終于回來了。
周甯剛走出醫院大門,不遠處的一輛低調的賓利亮了車燈,直直的照向她,她用手半掩住眼睛,接着車窗半降,她在睜眼看見男人清隽優越的側臉。
倒是沒想到,這麼久他還留在這裡。
“上車”溫邵的語氣不由分說
周甯再拒絕反而忸怩作态,剛拉開後邊的車門。
就被溫邵冷嗖嗖的瞟了眼
“怎麼着?拿我當司機?”
周甯咬了咬嘴唇,拉開了副駕駛的車門,坐進去
他的車裡有股幹淨的柑橘味,對她這種暈車的人很友好。
她暈車很嚴重,以前有一回溫邵帶她去大興玩,不過一個小時的車程,下車的時候吐了個昏天黑地,吃完飯回去車還沒停好她就沖出去有吐了個肝腸寸斷。
溫邵走過去拍她的後背,幫她把水擰開,覺着好笑又心疼
“這不活該你瘦嗎”
到酒店不過10分鐘的車程,兩個人一路無言。
到達目的地的時候,周甯懇切的同他到謝。
“姨夫的事,感謝你”孫槿跟她說,溫邵從周緻文住院開始就打點好了一切,還時不時探望。
又怕他誤會,補充
“我知道你不是因為我,你就當我是從子女的角度吧”
啪的一聲,車門落鎖,她到底沒推開那扇門,心中一凜。
“我們談談”溫邵的聲音就在耳畔,即使沒在開車,一隻手仍然搭在方向盤上。
他本來想問她,去見到孫槿周緻文他們心裡怎麼樣。
可她一開口就是要這樣泾渭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