赴宴的車隊出發,洛錦書同杜長史坐一輛馬車,跟随在楊盈車架後,六道堂護衛左右。
甯遠舟、錢昭、孫朗在前,于十三和元祿墜在後面。人來人往的街道上,有好奇的百姓墊着腳向車架裡張望,互相扒拉着人群喧鬧聲此起彼伏,“讓我看看,讓我看看梧國小娘子都什麼樣。”
于十三眉目緊皺,偏轉馬頭對元祿悄聲道,“元祿,一會離你錦書姐近點。”
四處張望的元祿“唉,”一聲,轉頭和于十三說話間,人群裡一個尋常百姓打扮書生匆匆翻身上馬,拽過馬繩向城外疾馳,不過一會入了軍營。
和縣守将吳謙正在軍營接待長慶候李同光一行人,站在李同光身側男人面目冷峻,自踏入軍營從未說話,即便如此也難以讓人忽視其存在,一身碧色長衫,整個人如同一顆松柏。
“不知這位是?”長慶候李同光身世在安國不是秘密,從來沒聽過與誰交好,可從方才開始,這位長慶候與身邊男人談笑風生,吳謙心裡好奇,問出口心裡又後悔了。
長慶候的友人,為何要告訴他?
誰知李同光非但沒怪吳謙,更是興緻勃勃介紹起身邊男子,“這是我遊離在外結識的友人,武藝出衆,吳将軍若有興緻可以比試一二。”
吳謙頓時沒了興緻,心裡對眼前男子看不上,和縣守将不是一個閑散活,他也沒興趣認識這些江湖人,幹脆以迎梧國禮王為由離開。
吳謙前腳剛走,李同光眼角溢出一抹戾色,神色焉焉,“我這個樂師之子,在安國眼中就是如此,沒有誰願意和我結交,他們眼中隻有身份。”他說這話眼神看着碧色衣服的男人,男人眼底黑黝黝一片,像是藏着寒潭深淵,聲音沙啞帶着點懶散,“既然他們隻看身份,侯爺不若就成為身份最高的那位。”
像是藏在心底禁咒破開,李同光倏地擡頭,男人沒躲閃,反而在笑,“侯爺考慮考慮,一會梧國禮王來,侯爺答應我的事别忘了。”
李同光攥緊拳頭,半晌回了句,“自然。”
車架裡洛錦書猛然從夢中驚醒,她揉了揉酸脹的脖子,自己竟然在車裡睡着了,頓時面上有些不好意思,連忙向對面杜長史解釋,“有些困倦,竟睡着了。”
杜長史并不在意,“洛大夫重傷初愈,還是要多做休息。”他話說一半,洛錦書又等了會,杜長史才終于進入正題,“隻是不知,長慶候為何點名邀洛大夫同行?”
洛錦書擺擺手也是滿臉不解,“不瞞杜長史,我也不知。”說罷,掀開窗簾向車外張望,正巧于十三騎馬經過,兩人視線不經意交錯。從前她看于十三,喜歡他微揚的眼角,喜歡眼睛裡含着笑意總是溫潤看着她,可現在他遙遙望着她,溫和之間又帶着重重枷鎖。
她不願再看,關了窗簾。
營門外,李同光領着吳謙站在駐軍之中,身穿重甲的士兵重重把守,楊盈當先下馬車,如意作為禮王名義上姐姐,緊随其後。
洛錦書對這場鴻門宴不感興趣,等杜長史下車,才緩緩墜在最後。這位長慶候連她長什麼樣都不清楚,她很好奇對方邀請她的目的。
果然,她一路進入軍營,直到在角落裡找到位置,正中端坐的長慶候也沒有提到她的名字。難道是為了不想讓自己窺視師父表現的太明顯,拿她填充邀請函?
不過這位長慶候确實年少俊朗,不怪甯遠舟醋缸翻了。
胡思亂想間,洛錦書眼神與李同光相撞,對方微微一笑,轉了話音,“諸位既然來了,今日本候還有一個禮物要送與禮王。”說罷揚手示意。
洛錦書尋着李同光視線看過去,幾位腳戴枷鎖的将士在安國人鞭打下蹒跚而來。
“袁将軍!”
“陶鍵!”
錢昭與杜長史同時出聲,一些不好的回憶也尋着拖沓在地的鎖鍊聲重新攀爬進她的腦海。
趙煦捷的劍弩終于瞄準洛錦書,這個霁國最難對付的女人,他仰天大笑,“洛檸,跪下求我啊,求我也許我能放過這一城百姓,不然我手裡的鞭子可不懂溫柔。”
她立在城牆下,眼中盡是決然。
趙煦捷被她眼神刺痛,斥候來報的聲音更像是一柄刀斧,破開他荒唐的夢。
南薔城已是一座空城。
得到這個消息時,趙煦捷手中劍弩射中她,她聽到最後一聲“阿檸——”從前以為是夢,現在看來怕是牽扯不完的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