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晉元立馬臉上青一陣紅一陣,半響癟不出一句話來。
蔣大人一臉譏諷地望向李太守,一旁的符大人一個頭兩個大,随後對着面前的小吏道,“門外到底發生什麼事情了?”
聽着小吏全盤托出,符大人道,“你迅速把那個林盡塵給我叫進來,科場舞弊一事滋事重大,斷不能有任何閃失來污名柳州和朝廷!”
“是!”
雨水沾濕着林盡塵的肩膀,眼睫視線處全部被水汽覆蓋,他跪在大門前,入眼而見的紅色不斷在他眼前暈染着,他輕輕舉起雙手,發現手指在打顫,青衣少年緩緩勾着嘴角,到底還是有些害怕,他弓着身子,手掌打開,護着懷中一疊的字帖,那是葉紀玄交給自己的證據。
今日真的可以一舉扳倒柳州盤踞多年的世家麼?今生真的有望可以先報他的殺母之仇,洗去他年少十餘年的屈辱和痛苦麼?
青衣少年緊緊拽着懷中的東西,小心翼翼的不讓它們被淋濕,突然他眼前的那扇紅色的大門吱呀的打開,林盡塵猛然的擡頭,透過那不斷張開的大門縫隙,窺見裡面自己從來不曾踏足的地方。
“林盡塵,裡面的大人召見你。”
聽着這句話,林盡塵緩緩站起身,慢慢上前,踏過門檻,頭頂上的牌匾在自己的頭頂越來越近,那四個字從他身前跨了過去。
青衣少年慢慢踩在青石路,眼前的花卉,假山,長廊一點點倒映在自己的眸中,他穿過兩邊長長的房舍,裡面的學子撐着一張張疲憊的臉,大手揮灑在卷子中,對突然闖入其中的林盡塵渾然不覺。
兩世以來,他以為自己應當有些細節,記不太清楚了。
可是當他跨入了這裡,他突然發覺,有些記憶即便刻意模糊,當那個場景來臨時,也會記憶猶新。
他記得,明昭三年,那個商人把母親送上柳州四大族中的林家,林家的一群狗夫子輪流糟蹋母親,林家敗落,那對狗父子又将母親獻給刑部獄長,最終母親被活生生弄,失去價值被掐死。
他的母親那麼美的女子,結果如同商品般随意丢置。
青衣少年朝着貢院處正中央的堂屋内走去,在台階的盡頭,坐着三名身着青色官袍的男子居高臨下的望着自己。
一節台階,雨水濺在鞋面上。
他記得,自己最初被賣進嚴府,嚴家的少爺戲弄他為鬣狗,當衆讓他與他的愛犬跪在地上搶食。
二節台階,
他記得,他從嚴府逃出,逃離那個名義上的商人父親,他與張饴二人協力一把火燒了那座困住他們的宅子,斬掉過去所有過往。
他記得,他們二人為了做生意不知磕了多少個頭,為了能重新在柳州伯夷安身立命,他弓着腰送了多少銀錢給了齊家,因為他們鋪子所在的地契自來便為齊家大族所有。
青衣少年緩緩爬第五節台階,
他還記得,為了複仇,他散盡千金尋便所有關系,脫離商籍,以求讀書自考來逆天改命,可雲麓書院的明修源堕其心志與柳州名門望族壟斷官位,五年的計劃化作一場空。
後來,他就這樣,一直不斷往上爬,不斷往上爬,不顧代價,走出山外山,走出樓外樓,走出柳州,走過大梁南北,走入京城,随後他才發覺,世家,世族,腐敗,壟斷,哪裡都有。
哪裡都有,他隻不過是世家,官場,皇族之下窮奢極糜下滋生不公下的蝼蟻而已。
第五十個台階,
明昭十二年,柳州科場數千名寒門學子無一中榜,
明昭十五年,柳州特大瘟疫,病死百姓十五萬,
再到明昭十七年,大梁乾安倭寇亂國,五州混亂失守,柳州除了四家大族遷往涼城外,無一人從柳州活着出來。
從那時,他便知道,他林盡塵與那數千名寒門學子,萬萬名百姓皆是這梁國曆史洪流中的陪葬品。
林盡塵走到台階的盡頭了,他望着面前端坐在他面前的三位男子,緩緩跪了下去,這一跪,在漫天的雨幕中,他跪的筆直。
門閥士族,折磨他已久,
再也沒有這麼好的機會了,若能借此弄死他們,早早報他之仇……
林盡塵的内心砰砰直跳,而系統空間内,屬于他的人物面闆上,那個“直”字不斷地閃爍着亮光。
終于,跪在雨中的青衣少年深深吸了一口氣,遠處的芭蕉葉被雨水擊打的搖搖晃晃,可枝幹卻牢牢深入在地中。
林盡塵開口了,“小民林盡塵,欲告發科考舞弊一事!”
在青衣少年喊出這一句話的刹那,直播間裡的任務進度達到1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