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盡塵怔愣在原地，喃喃道，“張饴……”
“我當初趕來便從城門口趕來，那裡已經成了殘垣廢墟……”
“那張饴哥哥……”晚晚聽到林盡塵的話，眸間又發紅起來，喉嚨哽咽。
林盡塵也心口發緊，他澀然在腦中問向系統，
“系統，張饴他……他，”青衣男子垂着眸子，艱難道，“他真的死了嗎？”
直播間的系統檢測了一番後，在他的腦中低聲道，“已經檢測了方圓百裡并無張饴的生命體征。”
“什麼意思？”
“就是，張饴可能已經死了……”
聽到系統的聲音，林盡塵瞳孔一縮，心中陡然升起一陣莫大的傷心，
“張饴死了……？”
張饴上一世便被自己牽連誅殺，這一次他本想讓他活得好好的，可是還是被自己害死了？
“宿主千萬别這麼想！”系統感應到了林盡塵的情緒波動，立刻勸慰道，“宿主所做一切皆是為了救人，剩下的都是變數！”
“變數？”林盡塵咬着這一個詞，諷刺的勾唇一笑，“這他媽分明是人為！如果那群狗官哪怕拿出一分抵抗的心思，柳州城，我，張饴還有數萬的百姓都不會逼成這樣！”
若是他們抵抗那麼一分，那群倭賊也不會猖狂至今！
林盡塵忍住滿腔的憤怒，低聲對着面前的晚晚道，“走吧，我們離開這裡……”
可晚晚卻含着淚仍是搖了搖頭，她屈辱的望着身上肮髒的痕迹，眸子裡暗含着死寂，“林哥哥，我已經髒了，我沒有臉面活下去了。”
她掩面啜泣道，“我已經沒有顔面活下去了……，大家都死了……，都死了……”
“不要這麼說，沒有什麼比活下去更重要！”林盡塵對着晚晚沉聲道。
“不，林哥哥你不明白，你不明白的……”晚晚哭着，喃喃道，她本想留在柳州繼續着雲爺爺的遺志，開着一家醫館，傳授醫道，然後，然後嫁給……
女子噙着淚水，深深的望向面前秀氣的男子，幼時此人的雪地裡溫柔的笑顔，她一直暗暗記在心裡，柳州病情，這人的臨危不懼，與官人鬥志，與倭賊交鋒，那一幕幕都讓她動容。
她真的很歡喜林哥哥……
可現如今，自己最不堪的模樣已經被他看到，她已經沒有辦法活下去了……
晚晚心中一橫，趁着林盡塵不注意，迅速起身朝牆面撞去，一旁的林盡塵見此，頓時一驚，迅速上前攔下她，抓住她的胳膊，見着懷中的女子沒事，林盡塵立刻蹙眉，揚聲吼道，
“你在做什麼！”
“林哥哥讓我死！林哥哥讓我死好不好！求你了……”晚晚哭着喊着對着林盡塵道。
“死，為何要去死？你知道這一條命能夠活到現在有多麼寶貴麼？”林盡塵抓住她的肩膀，厲聲對着她道，“你知道現在外面有多少人拼了命的想要活下來麼？”
“那群狗官，那群貴人，棄城逃跑，不就是為了那一條命麼！現如今，你好不容易活了下來，卻要去尋死？”
“雲晚晚！你不還是一名醫者麼？跟随雲大夫四處義診，難道不知道這世道的命有多難活下去麼！”
晚晚聽着這些話，緩緩擡起眸，愣愣的望着林盡塵，随後又暗下眸道，“林哥哥，可我已經失了貞潔，已經不配活在這個世界上了……”
“失了貞潔，呵，”林盡塵聽完，氣笑了，“在這狗屁世道下，在活下去面前，貞潔算個什麼東西？不配活在這世間，誰跟你說不配活在世間？”
“誰敢說不配？”林盡塵沉聲追問着晚晚，“誰敢說不配？”
“那些世人，若是傳出去……”晚晚喃喃道。
“呵，傳出去……”林盡塵緩緩勾起唇，随後他放開晚晚，來到倒下的倭人身邊，将那人胸口的刀刃拔了出來，又狠狠的插了進去，再拔，再插，再拔，再插，直到身下的□□徹底不成樣。
晚晚瞪着眸子，雙手捂住自己嘴，愣愣的望向前面滿身血漬的男子，
“林……林哥哥……”
“看到了麼，敢玷污你的人，就要這樣對他。”林盡塵緩緩走進，把那把沾滿血漬的刀柄遞給晚晚，“誰敢再這樣對你，便砍了他的頭，斷了他的命根子，叫别人再也不敢這樣對你！”
“誰敢說你，誰敢欺辱你，你便這樣對他報複回去，以牙還牙，以眼還眼！”
晚晚怔怔地望着面前滿身血漬的青衣男子，他睜着那雙狐狸眸認真的望向她，黑白分明，不帶任何其他雜念和情緒，即便他此時身上沾滿殺戮，可晚晚卻覺得，他是世界上最幹淨，最純粹的人。
晚晚緩緩接過了那把沾滿血漬的刀，感受着刀柄的滑膩，渾身忍不住的顫抖起來，
“現在，去另外一個倭人那裡，把你所有的委屈和憤恨發洩出來！”耳畔傳來男子的聲音。
晚晚忍着哭腔，緩緩走向自己最害怕最痛苦的來源，她望着那張令她屈辱惡心的臉，
“晚晚，将你所有的委屈，全都化作刀，砍下去！”
“我不敢……”晚晚痛苦道，她自小被雲爺爺收養，學習醫術，治病救人，她從來沒有殺過人。
“你恨他嗎？想他死麼？在他碰你的時候，在他随意砍着我們的百姓的時候，如果你不殺他也能直面自己，不想死去，那也可以留他一命。”林盡塵緩緩道，“選擇權在你。”
晚晚拿着刀柄，一直閉着眸子，痛苦的流着眼淚。
林盡塵看出她的糾結，知曉她的轉變是很艱難的，他最初見晚晚，還是雲爺爺身邊那麼天真的一個小姑娘，林盡塵沒有催促，隻是換了一個話題，
“晚晚，我之前聽你說，想要教書，想要将醫學傳下去，想要成為一名女夫子對麼？”
“可大梁是不允許女子教書的，不許女子做官，不許女子讀書。”
“若要在大梁成為女夫子，将來是要承受諸多非議和欺壓的。”青衣男子垂下眼簾道，“若不能堅強，稍微一點波折就會把你摁死。”
“命可以給我們愛的人，給我們所執念之事，給我們甘心赴死的時機，卻——”
“不能給這龌龊的命運。”
話落，林盡塵便緩緩離開屋子内，留給晚晚一人思考。
晴陽之下，影子被陽光拉的老長，林盡塵站在檐下緩緩等待着。
“林公子，我們還要等嗎？”一旁的随從撓撓頭道，不明白已經一個時辰了，林公子等誰等這麼久。
“不急。”
前方沾着血漬的青衣男子抱着胳膊倚在牆面閉目養神道。
随從心裡嘀咕，什麼人讓林公子如此在意，他之後要不要告訴自家大人啊！
突然一陣細微的腳步聲從身後傳來，随從立馬轉頭，發現是一名面容姣好，頭發散亂的女子緩緩走了過來，那名女子面容有些張皇，但眸底确實帶着一分堅毅。
随從眼尖的發現那名女子身上披着的是林公子的外袍。
前方站着的林盡塵聽到動靜後，也緩緩抱臂轉身，将目光探去，透着明豔的陽光望向遠處女子，随後心中有欣慰，他笑道，
“好了？”
晚晚也緩緩彎起一個弧度，“好了。”她緩緩走到林盡塵的身邊，與他并肩，
“我沒有殺他，但是他的那裡被我廢了，一輩子也不可能站得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