戊亥之年,多事之秋,衛卓北抗戎狄的慶功宴還未過去多久,誰料東邊的倭賊又蠢蠢欲動,南诏百越之地又叛亂不斷,無奈之下,朝廷内又派衛卓以及其下副官前去平息,連戰連勝,加之冀州,徽州,雲管等地皆因洪澇天災救治不力糾察出不少官員與京城有牽扯,一時之間,朝内文官落馬不少,而武官卻接連膨脹。
朝堂之上,文武兩官之間的氣氛越發劍張跋扈。
“衛将軍,為何你軍營開支比前年高了三倍之多?”殿堂上,一位文官走出列隊,吹胡子瞪眼道。
最前排站着的那身着虎蟒官袍的男子頭也沒回,眉眼輕佻,“郭大人可是老眼昏花對錯數字了,今年之事又怎能和前年相提并論,今年戰事繁多,郭大人又不懂行軍打仗,有什麼資格指責我們軍營開支?”
那位姓郭的大人冷哼一笑,“今年之事确實不能與前年相提并論,可前年戰事大大小小加總為十八起,而今年戰事加總為八起,軍營費用卻如此之高,衛将軍,你敢言此中并非沒有貓膩?”
“郭大人,你不懂戰事便閉上你的嘴,别在百官之間玷污了我們将軍的名譽,我們行軍作戰,看的是什麼,便是我們的敵手,前年戰事多,可敵人是誰?不過是些鄰族宵小之輩,讓衛将軍親自坐鎮的不過也就是東戎一戰,可今年我們對抗則是蠻狠兇殘的北狄和倭賊,哪一個不是大梁的心腹大患?”
武官裡走出一位武夫,他拱手道,“若不是衛大将軍謀略之高,我等早就戰死在沙場了!現如今不過是多花點銀子,怎麼你們這群文官便坐不住了?”
那走出來五大三粗,粗眉大眼的武夫諷刺道,“不讓我們軍營花一點,難不成還讓你們這群吃幹飯的貪了?”
“你!”那名郭大人氣的胡子發顫。
“薛大人你這是何意?”另一位文官站了出來,眸子一凜,揚聲喝道。
“我什麼意思,在座心裡都有數!”
“好了!”适時,立在最前排的的首輔陸元修開了口,“諸位皆為大梁的棟梁,食俸祿盡臣事,自是為陛下分憂,如今聖上閉關悟道,我等自是得為聖上分憂,子端!”
陸元修身旁的人緩緩站了出來,“是。”
“大理寺要抓緊嚴查,貪墨酷吏,以權謀私之徒要查,驕奢淫逸,利令智昏者更是絕不姑息!”陸元修沉聲道。
“是。”
陸雲霁垂眸,拱手應道。
叔父的意思,他知曉,現如今他手裡有三個案子,其中兩個案子是前段時間冀州以及徽州查出來的官吏,還有一案是衛卓麾下左騎撲射江從之當街縱馬毆打民女一案。
文官固有貪墨之徒,武官更有跋扈之者,你既欲要啃我一塊肉,那我便也拔了你一層遮羞之皮。
“呵,首輔大人不愧是百官之首,言之鑿鑿切切的很,”衛卓輕哼一聲,“希望陸大人真為大公無私,嚴峻執法,不包庇一二。”
“衛大人多慮了,大理寺向來執法不阿,絕不徇私舞弊,從來隻按證據查事。”陸雲霁淡淡道。
衛卓暗自又是輕哼一聲,随後目光一斜,飄到了在斜後方眼神有些飄忽的林盡塵,他又撫摸了大拇指的粗糙的虎口,
“這說來說去,卻還是未能将我們軍營的該撥的銀子拿到手,不知戶部究竟如何做事的?”
“哪一位是負責軍部的軍饷!”
原本眼觀鼻,鼻觀心,聽着文武兩派最頂端的二人暗自鬥法的林盡塵聽到這句話,心中道了句終究是來了,随後他拱手道,
“衛将軍,是微臣。”
當林盡塵一走出列隊,便瞬間感受到好幾道視線投向自己,而最為淩厲的一道自然屬于衛卓。
“又是你……”衛卓眸光一閃,意味深長道,“林大人,怎的,你這是要克扣軍部的軍饷麼?”
“衛将軍嚴重了,”林盡塵微微一笑,“整個朝廷上下誰人不知道克扣軍饷實為大罪,微臣可擔不起這個帽子。”
“擔不起這個帽子,那你為何并未将我軍該拿的份例補足,你可知你們戶部還欠我們三百萬兩銀子!”衛卓眯起眼,直直刺向林盡塵。
文官内,有些不服林盡塵暗自幸災樂禍的向林盡塵投向目光,而站在前處的一道影子垂落下一隻手,那隻藏在袖中的手緩緩握緊拳頭。
“自是知曉。”林盡塵笑眯眯道,
“林大人這是明知故犯,故意拖欠軍饷不給我們?”一名武官走出來,臉色不虞。
“衛将軍,哦,不對,應當是衛公爵,陛下賜侯爵加身,享萬戶封地。”林盡塵話鋒一轉,突然談到此事,他立在殿堂之上,對着衛卓道,
“就如文官不知武官行兵打仗,武官自也不懂治國理政諸多事宜,戶部的銀子豈為微臣的戶部,大梁的國庫又豈非林某的私囊?”
“這一金一銀皆來自三十六州的百姓,皆來自層層之上的稅賦,沒有稅賦,何談金銀?又何談軍饷?”林盡塵一句又一句說完,尾音逐漸變冷。
“衛将軍骁勇,連戰連捷,可這源源不斷地軍糧和糧草皆為各州百姓遭受幾十次征收稅賦補給的,今年大梁多地受災,稅賦又早已經透支到三年之後,唯一不曾受災之地,鳳宜——”
“我本欲從其征收稅賦,可将軍可知,前幾日,這福澤寶地已經易主?便是受封于将軍的名下。”
衛卓臉色難看的可怕,“你的意思,是我受封阻了你收派軍饷?”
林盡塵一聽,連忙跪下道,“微臣惶恐,微臣可不敢,微臣說這麼多,隻是想告訴将軍,大梁今年年成不好,戶部最多湊齊三十萬,其餘的,戶部再難以拿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