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陽光透過雲層灑下斑駁的光影。這條街上沒有什麼人,馬蹄哒哒的聲音像輕快的鼓點,可馬背上的人的臉色看起來不是太好——風極淵整個人都散發着一股壓抑的氣息。
路過戒雲寺時,寺内的鐘聲剛好響起。緊追時事的人都知道,這座寺廟不久前被抓了一批和尚,這些有被殺的,有被流放,有被責令還俗的。總之,這座寺出過事。連帶着如今的鐘聲聽起來都有點像喪鐘。
“光明消退,黑暗降臨!”風極淵知道如果不能主動敲響所有擋路者的喪鐘,那麼就隻能迎來别人敲響風家的喪鐘了。還會有機會來讓他遵從一下内心的初時願望嗎?已經沒有機會了。因為他早已經失去了選擇過平淡如水的日子的權利。
想到某個人生死未蔔時,風極淵沉浸在半夢半醒之間的狀态中——沒有你的日子,一切都失去了色彩。
他在想——為何我的生命中,快樂會變得越來越珍貴?
風極淵的記憶中有一段叫做“别人的快樂”的記憶,給他留下了難以磨滅的印象。他那個時候多麼希望那個被父母一左一右緊擁着的孩子是自己啊——壽康六年冬天,他和幾個小夥伴坐在寬敞舒适的車辇内,随着皇帝一家出遊了。
那年冬天,皇帝妘誦心血來潮,帶着他當時最寵愛的女人和最小的女兒妘思公主,來了一場說走就走的旅行。為了顯示恩寵,他還讓兩個臣子的孩子随行,幼時的風極淵有幸成為其中之一,另一個孩子叫葉靈俊。葉靈俊忙着欣賞外面被白雪覆蓋的世界,風極淵則默默地欣賞着車辇内的溫情場面——無比溫暖和幸福的場面。
一路上,風極淵胡思亂想了許多。
來到太子府門前之後,風極淵跳下馬,向門口守衛遞上了拜帖。他今天來是代父登門賠罪來了,畢竟自家妹妹幹了那樣的醜事——給皇家臉面抹黑了。至于他自己也被綠的事……那不叫事,誰讓你不是皇族的人呢,你的傷口你自己舔舐,更别想着出口惡氣了,除非你能豁出一切去。
抛開身份地位的差别,風極淵和妘煜也有許多相似點。首先,兩人都是熟讀過聖賢書的,都有君子風範,而且都喜歡練劍,如果給劍術設定一個等級的話,他們都達到了中高段位。其次,兩人都是智商在線的人,性格沉穩且堅忍,他們甚至比一般人要聰明。最後,兩人都是在“政治叢林”中長大的,熟悉叢林生存法則,也深谙各種權力鬥争的套路和技巧——無外乎培植黨羽、打擊異己、鏟除政敵、收買人心等。
權力鬥争,說白了就是一場你死我活、你活我死的角鬥,伴随着血腥的殺戮。一句話,權勢之争,害人不淺。但是,這種現象在有人類的地方不可避免。
風極淵恭恭敬敬地站着門前,等候被太子召見。即将與儲君進行一次看似平常的交流,他的腦海中又回響起了剛才路上聽到的喪鐘聲……真的别無選擇嗎?别無選擇!
太子妘煜在書房内接見了小風大人。
見了太子,風極淵先跪倒行大禮,這是基本的禮節。妘煜走下座位,親自過去扶起了他:“小風大人,免禮,平身。”
風極淵:“太子殿下,家父教女無方,十分慚愧,私下無顔面見殿下,我代他來請殿下降下責罰。”
妘煜:“想必丞相大人是因為日夜操勞國事,才會對女兒疏于管教。小風大人,你回去告訴告訴令尊,讓他無需太過自責。至于責罰嘛,父皇已經針對此事做了懲罰,本太子也沒有必要不依不饒。”
見太子殿下都這樣說了,風極淵也沒有必要繼續進行剛才的話題。單從事實來看,他認為妘煜能算得上是個合格的儲君——此人頭腦清醒,一直不遺餘力地暗中打造自己的勢力,除了在禁衛軍中見縫插針地安排自己人之外,還收納了一批才俊之士為幕僚。
“小風大人,那事已經過去了,今後不必再提了。來人,賜座!”妘煜坐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他對風極淵還是客氣的。
“謝殿下賜座!”
有下人搬過來一把椅子,風極淵坐下了,坐在太子的對面。隻隔着一張桌子,兩人距離的很近,可以看清彼此臉上的每一絲神情——你逃不過我的眼睛。
妘煜說:“最近南方邊境不是很太平,南幽國境内的土匪經常越過邊境來搗亂。父皇和我都懷疑,這些土匪其實是對方士兵假扮的。對方人數雖然不多,但是邊境線太長了,我們的戍邊士兵很難抓到這些人。有大臣建議把守城軍全部派出戍邊,一則是因為軍中近來爆發多起貪墨軍饷案,影響惡劣;二則,即便真有敵軍來入侵,一時半會也打不到國都來,到時候再調兵也不遲。而且關山營也算的上是近衛部隊,他們趕過來也要不了多少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