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片準入令可以判别佩戴者是否有生命危險,當魔珠融進了雲止身體,她臉上并未出現魔氣入體時的痛苦神色,腰間的竹片也對此毫無感應。
雲止做了一個夢。
夢中的她孤身一人,出現在某處不知名懸崖的崖底。
崖底瘴氣彌漫,雜草不生,日與夜并無太大區别。用靈力強化了目力,她依舊分不清當下是黎明還是傍晚。
冥冥之中,一道陰魂不散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既驚又疑:
“你的身體還沒完全長好,為何能提前來到這裡?不怕死嗎?”
這就是第一次在靈泉殿泡澡時的那道聲音,雲止想要揪出她的身形,眼觀四周,放開神識,沒有發現任何生靈或幽靈的活動迹象。
無法察覺隻有兩種可能,一是對方的神識強度在她之上,二是隐秘地寄生在她的體内,見不得光。
“少給我在這故弄玄虛,敢招惹我,就做好玉石俱焚的準備。”雲止喚出劍,将所有靈力聚于劍尖,一道豎劈裹着神識化作的罡風,想一擊破瘴。
瘴氣如同被撥開的烏雲,往兩邊翻湧滾卷,竟真被雲止開出了一條視野清晰的路,腳踩的沙石灰暗無光,延向前方的路蕭瑟荒敗,盡頭是一面石壁。
壁上刻有幾筆像是随意劃下的線條,或是某種文字或暗号。
這激起了雲止的好奇,她走近撫摸着這些神秘的篆刻符号或文字,生出一種前所未有的親切感。
線條某幾處邊角被歲月風蝕,刻印變淺,摸上去也更是圓潤。
不知為何,那道聲音在雲止放下狠話後就不再出現。盡管石壁上的内容很讓雲止沉迷,她依舊沒放下對周身環境的警戒。
“将醒未醒,勿入其内。” 雲止摩挲着字迹,像是受到某種應召,念了出來。
真奇怪,她為何認得這些是字?還能無師自通般認出了全貌?這話像在暗示石壁内藏着什麼。
肯定是那道聲音的主人在誘她上鈎,回想起靈泉殿那次“你吃掉我還是我吃掉你”的嚣張言語,雲止壓下探究欲,轉身離開。
這是陷阱,她偏不上當。
轉身之際,雲止念出的字符像被她喚醒一樣,字迹中央突然湧出了血光,逐漸浸染了所有字痕,像是某種獻祭池槽注滿了鮮血。
真邪門。雲止屏氣,施展身法想要以最快速度逃離。
可惜慢了一步,發光的字符将她定在了原處,強行把她召入了石壁内部。
雲止身上的束縛消失,但怨念滔天。
石壁内是一處逼仄的方形石洞,靠牆的中央有一張及膝高的石床,石床兩側的岩壁上挂着兩盞長明燈,為洞内添了幾分光亮。
這張石床占了地面三分之二,留下的空餘僅能讓一人通行。
石床上躺着一個人,身穿白色華服,華服上點綴大片用金線編織的百鳥朝鳳圖案,領口繡着玉麒麟爪,盡管浮誇,但雲止并不讨厭這套衣服。
身形是女子模樣,兩手交疊于腹前,肌膚細膩,指甲熒粉有光澤,還能看見月牙,似乎被照料得很好。
雲止看不清她的臉,甚至動用了昆瀾留給自己的元陰之力,将目力暫時提到了大乘期水平,看着那張臉也像是看一團沒有五官的霧。
女子胸前沒有呼吸的起伏,像是陷入了休眠,又像是用秘法維持身體不朽的屍體。
半死不活,想必是崖底那個幽魂的真身,還以為是個多厲害的角色,原來是個不肯露面的狡詐小人。
雲止拿出金烏杵臼,用棒杵輕敲了一下石床,石床被敲開一絲裂縫。
看來石床不受陣法保護,質地不夠堅硬。雲止盯上女子的肉身,試探她是否被某種陣法或符咒保護。
這次雲止沒有動用法寶,而是放出神識,在右手上凝成一把藍色匕首,想要刺穿這女子的腹部。
不遜于大乘期圓滿級别的神識化作利器,在即将割破女子衣物的時候停下,雲止猶疑了。
這身白衣金線很多,破壞了可惜。
她把刃尖對準了女子的脖頸,用力刺了下去。
沒有感受到任何阻力。
也沒有感受到血的飛濺,以及皮肉被割開的絲滑。
雲止凝出的那把神識匕首,在接觸到女子皮膚的瞬間,散做了點點藍色星光,消失在空中。
像在嘲弄她的天真。
不信邪的雲止拿出了佩劍,刺向女子的心髒,像是刺到了一層幻影,劍尖隻在石床上留下一小道擦痕,沒有對女子的衣服或身體造成任何傷害。
用金烏棒杵捶向女子的手,也像是穿過了透明的人牆,石床的裂縫延長了幾寸,她依舊無恙。
神識和武器無用。
意識到這一點,雲止陷入了癫狂,使出了底牌。
她咬牙從體内抽出一滴心頭血,往血滴裡結合了自己的靈力和昆瀾近半的元陰之力,化作一枚尖銳的血晶石,朝女人的靈台襲去。
動用了過多的靈力,隻為這一擊。能感受到體内的金系靈根在逐漸枯萎,雲止不想放棄。
在血晶石即将陷入女人眉心的時候,那團籠罩于女人臉上的霧團形成了一道灰色屏障,與血晶石的力量抗衡。
血晶石與屏障幾乎同一時間化成碎片。
兩股力量相互較量又抵消,産生一股強大的餘波,把雲止震飛,撞在了石壁上。
雲止吐出一口血,摔落在地。
她想支起上半身,仰頭看一眼這個女人的真實面容。
但耗去心血且靈力枯萎的雲止,被餘波攻擊後,一隻手指頭也擡不起來了,帶着濃烈的不甘,她昏了過去。
*
雲止醒來的時候,已經躺在自家庭院的床上了。
見到的第一個人,是赤鸢。赤鸢坐在床邊,見雲止睜眼,給她端來了午膳。
“結束了?”雲止被窗外投射進來的陽光刺到了眼,當赤鸢湊近時,她能聞到對方身上還帶有未散的檸檬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