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希望昆瀾隻是昆瀾,不是被欲望把持的囚徒。沐善說的很對,反複推開對方再被挽留,以此證明愛意并從中滿足,這是一條走不通的舊路。”
“重複的考驗隻會磨損愛意,真要這麼做,我相當于在自證預言,昆瀾表現出的愛我是因為順從了對我的欲望,本質是在滿足欲望,而不是真的愛我。”
過度的反思讓雲止陷入另一個牛角尖。
“我是不是太追求刺激了,以至于還不習慣平淡的相處。難道我隻是不甘心,我和她的感情那麼快就走下坡路了?關鍵是我都沒享受到幾天甜蜜期……”
說完又開始嗚嗚嗚的哭。
黑火對此鄙夷。
“你這個思考方向不太對勁呀,你嫌棄昆瀾天天圍着你轉,自己又好到哪裡去?圍着昆瀾愛你愛的深不深這種小事哭哭啼啼的。”
雲止較勁的說:“那你說什麼是大事?”
這可就有的說了,黑火一一舉例。
“目光放長遠一點,一個人族而已,不值得花那麼多心思。你還有好多正事沒做呢,就算搗毀再多除魔據點,除魔藥劑應該無法被中止研發了,活人皮應該比死人皮更耐用。”
“開戰之前大概要抓捕多少人族,需不需要用黃金兌換一部分物資,以維持人族俘虜的生存?”
雲止止住了眼淚,黑火見她還算出息,繼續補充:
“還有夏芝,當了你幾百年的得力幹将,如今音訊全無,可能在長生門過得水深火熱,你不打算管管?”
雲止擦去眼淚,坐姿也變得端正,黑火苦口婆心的說:
“還有你自己,打算如何取回魔軀?煉化滅魂釘以後,沒有傍身的武器,血池那件事輸得那麼慘,不都是因為昆瀾武器多,你沒有武器吃虧了嗎?幾時去找族内巧匠煉一款新武器,什麼樣式?煉制周期多久?或者遊走五界,等待未認主的寶物現世,當場去奪也行。”
“這些事你但凡過一遍腦子,都比情情愛愛重要的多,與人族建立的情誼随時都可能崩壞,為魔族為自己謀求的将來才能真正穩固你的心。孰輕孰重,你自己掂量吧。”
雲止被徹底說服,從巨人的拇指上跳下來,整個人容光煥發。
巨人随着她的清醒恢複成原先的小人兒,黑火見狀鑽回到小人兒的手心。識海的冰層瞬間融化,兩人站在一張木筏上,雲止感激的說:
“是我陷入了誤區,以為昆瀾對我冷淡,我就無計可施了。事實上我堆積了不少事,都快自顧不暇了,把喜怒哀樂全寄托在昆瀾身上也不現實,你的話讓我清醒了不少,謝謝你。”
恐懼小人兒不怎麼領情。
“我感覺自己都快抵得上半個沐善了,沐善聽你訴苦水還能得到賞賜,我聽你訴苦純粹是自我開解,啥好處也撈不着。”
雲止不好意思的說:“你想要這具身體的掌控權嗎?在識海裡一直漂蕩也很無聊吧。”
恐懼小人兒很是抗拒。
“魔主要履行太多職責了,我接管身體相當于替你幹活,你倒樂得清閑,還是吓你比較輕松,且有意思。”
有一點她沒明說,她不善于面對昆瀾。不僅會躲開對方的肢體接觸,聽到一些親密的話也會裝聾。
過分獨立的壞處就是對任何示好的信号都草木皆兵,她接管身體以後會弄僵雲止與昆瀾的關系。
雲止感覺到昆瀾的魂力波動變強,對恐懼小人兒告别。
“昆瀾快醒了,我調整一下心情去見她,待我和她的結契大典圓滿完成,我再務正業,這樣就兩不耽誤了。”
*
昆瀾感覺自己睡得很沉。
醒來時她發現自己無意間用胳膊肘頂到了雲止的胸。
雲止不僅沒有瞪她,或者不自在的挪開身子,而是擡手把她的胳膊壓實,第一句就問:
“你是不是一覺醒來,沒有那種世俗的欲望了?”
說完眼眶有點濕了。
昆瀾一時不知作何反應。
她感覺雲止很慌亂。
雲止有種強行證明自己有魅力的不自信感,她不想配合。
這樣會讓雲止誤以為自己是個輕浮好色之人,隻是貪圖雲止的身子。
昆瀾語重心長的說:
“雲止,你在我心中一直都很有吸引力,是身與心的雙重吸引。你是做什麼噩夢了?是不是夢中我抛棄了你?”
雲止把她的胳膊從胸前放下,有些低落的說:
“我沒有做夢,我隻是擔心,不被魔念困擾的你,會不會變得和從前一樣頓感,我如果對此表現的很傷心,是不是顯得不夠愛你?”
昆瀾側身面對雲止,伸手去夠雲止的後腦勺,讓雲止轉頭與自己對視。
“雲止,你似乎很愧疚為我植下了魔念,它對我而言并不是困擾,魔念如今在我的清明台内安睡,我不會任由它對你玩得過火。”
雲止聽出了希望,把另一層愧疚也擺到明面上。
“昆瀾,你會不會覺得我很自私,沒有邀請你的朋友出席我們的結契大典,我可不信‘隻要有我就夠了’那種話,你多少會感到有些孤立無援吧。”
昆瀾聽笑了,無所謂的說:
“我那些朋友實力不俗,如果我把兩大宗門十幾位長老都邀請過來觀禮,容易和你手下打起來,光我一人就能震懾不少魔族了,就這麼安排也挺好的。”
雲止突然覺得心口發燙,強制律令飛了出來,定在空中很有壓迫感,金色的字體變成深紅色,句尾多了一個催促的感歎号。
她很淡定的對昆瀾說:“強制律令不可以毀掉,但内容可以修改。”
她抓起玉簽,交到昆瀾手中。
“你來決定如何改。”
這片玉簽是雲止的意志所化,摸起來是滾燙且堅硬的,比起夢境中神魂的觸碰,現實中哪怕再柔軟的肌膚所帶來的觸感也是更強烈的。
昆瀾的右手虎口處有薄薄的粗糙的繭,握住強制律令的那一刻所産生摩擦,讓雲止的思維也像被觸碰到一樣。
她心中湧現出地動山搖般的害怕與不安,讓她生出想要奪回玉簽捍衛自我的強烈沖動。
在雲止識海内漂流的恐懼小人兒見她那麼應激,識海内突發的海嘯把她的木筏都沖垮了,她無奈的傳音:
中途反悔很丢魔主的顔面哦。
雲止不敢去看昆瀾,把眼睛閉上,忍住“思維被握在她人手裡把玩”的緊張,聲音不自覺變得很幹澀。
“你少做改動,下筆不要太重,能留下字迹就行。”
玉簽上的内容是:
兩天之内,護送昆瀾安然無恙的離開魔界。
昆瀾略作思索,在兩天之間加了一個字——“億”。
感歎号消失,字體變回正常的金色,強制律令飛回雲止的心口。
雲止感覺全身能動,除了頭腦。
她思維的載體——大腦,與意志綁定在一起,共享同一種體驗,仿佛也被昆瀾寫了一個字。
腦部的神經很活躍,而且易聯想易發散,她不出所料的想入非非了。
她在想昆瀾刻的木雕會不會留下署名,署名會留在哪個位置,是不太會被關注的腳底嗎?
如果她自己的腳底被昆瀾寫字,一隻腿搭在昆瀾跪着的膝蓋上,昆瀾用很輕的力道以及冰涼的墨水在自己的腳心寫字,她會不會癢到笑出來。
如果昆瀾嫌那個字寫的不好,會不會立馬擦掉,昆瀾是用凝水決洗掉那個字,還是揉開墨迹擦在自己的手指上再做清洗。
被揉腳心又是什麼感覺,她會忍不住再笑一次嗎?
希望她的腳心不是什麼敏感點。被指關節頂撞的時候不會發出什麼奇怪的聲音。如果昆瀾聽到這種聲音,會不會兩隻腳都開始揉,直到她流出眼淚才肯停下。
雲止有種無地自容的羞恥感。
雖然昆瀾在現實中隻是在玉簽上寫了一個字,但在想象中做的遠比這過分許多,她又不能用想象中的惡劣行徑給現實的昆瀾定罪。
可是她還是好氣,氣到翻了一個身背對着昆瀾。
昆瀾沒搞懂發生了什麼狀況,單手抵在枕頭上,托着臉湊身去看雲止的表情,捏了一下她羞紅的臉蛋。
昆瀾湊得太近,前胸貼着雲止的後背,那種綿軟的觸感讓雲止更羞了,拉起被子遮住了自己的臉。
這時候門外傳來了敲門聲,是榮章和佳夢想要進殿。
她們分别呈來一套禮服和華冠,要給這對新人試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