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涼的血幾乎裝滿了整個銀盆,雲止這才解除陣法,把割傷的手臂伸進盆裡,用血管緩緩吸收着鮮血。
躁動的欲望因默念心經和一身冷血而徹底平息。
識海内的恐懼小人兒靠在雲堡的窗台上,用手托着臉,眼睛亮亮的,言語中帶着自豪:
“想當初昆瀾中了春藥,隻能和你在扇中世界疏解。你中了春藥,靠自己也能捱過去。有如此意志力,有什麼事能難倒你呢?”
雲止很少聽到恐懼的誇贊,恐懼的風格就是這樣,誇一句她還順帶着貶低一下昆瀾,将拜高踩低貫徹到了極緻。
不過她很受用就是了。
昆瀾在抵抗春藥這一塊,确實比不過她。
壓下了不害羞,雲止并未入睡,反而有些興奮。
昆瀾如今的修為是大乘後期,隻比她先前的魔軀實力差那麼一點,她很久沒有體會到實力重回巅峰的感覺了。
要問這幾十年在濟世宗最大的收獲是什麼,必然是習得了運轉靈力的方法。
為了能流暢的調用昆瀾的靈力,她盤坐在床上調息打坐,将經脈内的靈力運轉了無數個周天,直到能發揮出八成的實力,這才吐息睜眼。
窗外已是天亮。
她品出了一絲寂寥。
在魔宮内她有一幫仆從作陪,在萬魔窟附近建石屋入住,虹月和赤鸢會時不時造訪,再不濟也能喂魚喂龜,去瞄一眼陣靈衛清甯當日是否在沉睡。
宗主殿很恢宏,但隻有她自己。
自芙達師尊飛升,昆瀾繼承宗主之位,過了一百多年這樣的日子。
不及她活得有滋有味。
昆瀾可真夠好運,在飛升之前能遇見她這麼個真誠有趣的魔。
雲止正陷入自戀,突然感知到有人闖入了宗主殿,她緊急穿上鞋襪,在這時聽到殿外傳來敲門聲。
來者并未與她客氣,直接推門而入。
是研法峰的王二寶長老,穿着一身氣派的紫色制服,步伐矯健,面容沉靜,遞給她一枚令牌。
“代理掌門令上的心境檢測法令被我強化了一遍,能困得住大乘期修士。聽說雲止就是魔主,你哪天要是在魔界被她欺負了,法令就是你的底牌。”
雲止收下令牌時在想,這算不算是昆瀾這邊的好友送出的結契賀禮?
恐懼在識海内傳音:
“昆瀾背靠濟世宗,一旦和你翻臉,有千萬種手段害你,你之前被迫觸發心境檢測法令,死了幾十次。要是長老們救回的是真正的昆瀾,猜猜她會不會收下令牌,曆史會不會重演?”
可能是恐懼抹黑昆瀾的次數太多,她聽習慣了,沒多大的反應。
亦或是恐懼最近功力有些退步了,威脅恐吓的話猶如隔靴搔癢,無法讓她與昆瀾的關系産生裂痕。
雲止不理會恐懼,對王長老說:“我體内被魔主植入了魔息,心境檢測法令可能會誤傷我,請你暫時封印住法令。”
王長老很詫異:“你體内已有血魔之息,再承受一道魔息,魔息之間豈不是要打架?你的身體還好吧?”
也就是挨了你一巴掌,在魔宮養傷而已。雲止心裡這麼想,嘴上仍要以昆瀾的立場回話:
“魔主的魔息吞噬了血魔之息,她能随時牽動我體内的魔息,讓我生不如死,我之所以配合她完成結契大典,是因為她承諾過,大典結束後會收走魔息,還我自由。”
雲止假裝長歎一口氣,“可惜我被困在魔界,傳遞不出消息,你們營救的時機不趕巧,魔主來不及替我拔除魔息,這終究是個隐患。”
恐懼問她:“一個謊言要用無數個謊言去圓謊,萬一被識破怎麼辦?”
雲止在識海内傳音:“逗弄這幫修士很好玩呀,濟世宗這邊肯定想不到昆瀾的立場已經往魔族傾斜了,比起殘酷的真相,這種話更中聽不是嗎?”
王二寶原地思索了片刻,為她封印了法令,七日後自動解除。
“你堆積了很多公務,花時間集中處理一下。我們這些長老都有各峰的内務要處理,代勞不了幾天。”
雲止誠懇的道謝。
在王長老離開之前,她向對方要了幾十隻傳送紙鶴,隻需在紙鶴脖子上寫下目的地,就能乘着紙鶴飛過去。
這種運輸工具有幾大缺陷,速度上比不過瞬移和禦劍,且隻能在濟世宗内往返,王二寶還加了一層限制,紙鶴無法飛到宗門的邊界處。
雲止穿上宗主服,慢悠悠的來到主殿,第一眼就瞧見案桌上堆了兩大沓文涵,是不小的工作量。
恐懼在識海内發出哀嚎,躲在雲堡裡裝死,生怕被她使喚。
坐在案前的第一件事就是模仿昆瀾的字迹,尤其是簽名。
處理公務,從練字開始。
練了兩頁紙,總算仿得有模有樣,她開始正式辦公。
文書先不看,她要用代理掌門令過目一下懸賞榜上挂了哪些對魔族不利的任務,正好利用職務之便,把這些礙眼的任務撤除。
還好昆瀾沒有對魔族太過于趕盡殺絕,除了置頂任務與除魔藥劑有關,再沒有别的宗門任務與魔族有關。
代理掌門令與宗主玉佩的權限相同,雲止用它取消了置頂任務。
按照門規,取消任務需給出對應的解釋說明,公示一天,并對參與任務者給出一定補償。
雲止恨極了這幫除魔藥劑的研發者,現在總算可以公報私仇。
她給出的取消原因很有說服力。
近期有大量魔族在搗毀凡間除魔據點,此任務風險過高,理應中止,所有參與者需在一天之内速速回宗,接受獎賞。
針對這幫除魔修士,身為魔主的她怎麼可能給出正經的獎賞,自然是明獎暗罰,讓她們吃點苦頭。
雲止很快想好了獎勵:被召回的修士可享受在瀑石上受寒瀑沖激六個時辰的錘煉機會,每人一瓶排毒丸。
排毒丸雖能排出體内污垢,但吃一粒腹瀉一天,這幫修士的腸胃也該一起被鍛煉。
取消任務後,雲止感覺神清氣爽,看着桌上那兩沓如山高的待處理文書,也有了幾分幹勁。
沉浸在辦公之中,大約處理了四分之三的公務,午時到了。
她擺在桌案中央的文書突然被一樣異物頂飛,直撲撲砸向她的臉,她敏捷的用手接住文書,發現是桌面上彈出了一個小機關。
昆瀾的辦公環境,危機四伏,險些就被文書偷襲了。
彈出的是一個皮質的河豚擺件,氣鼓鼓的,腹部有一行文字,寫着:
姐姐你該來看我啦。
雲止刻意研究了一下機關,有計時齒輪,會定時彈跳,不是惡作劇。
衛清甯有獨到的邀寵方式。
*
按照凡間的說法,衛清甯是昆瀾的妹妹,如今成了親家,該稱呼對方為小姨子。
做夢。
她的壽數已有千年,對方才四百歲,擔不起這個姨字,衛清甯隻能當她的妹妹。
考慮到紙鶴無法穿過宗主殿的保護罩,雲止走到殿外的台階上,拿出紙鶴,用靈力寫下“萬魔窟”,紙鶴化作正常的仙鶴大小,帶她飛向執劍峰方向。
去見衛清甯是為了維護昆瀾和她妹妹的關系,是不情願的任務,加上紙鶴又飛得很慢,雲止百無聊賴,隻好在鶴背上盤點自己的财物。
在靈泉中她誤吞了昆瀾送出的儲物戒,戒指後來被她藏在了識海裡,雲止取出了戒指,檢查戒内空間。
大乘期修士佩戴的儲物戒空間極為寬廣開闊,雲止第一眼看到的是一座金山,大概有五層的閣樓那麼高。
昆瀾真是送給她一個好大的驚喜。
空間裡還有一些過期的藥瓶,一柄從未見昆瀾用過的大乘期寶劍,以及一具棺材形狀的木質劍匣。
她打開劍匣,裡面有六柄長劍,有五柄曾在血池内室設下過圍困之陣,斷絕了她逃跑的可能,第六柄最為眼熟,刺穿她的心口有上百回。
她沒有聞到劍身上的血氣。
這很奇怪,血氣照理說已經滲透到了劍内,是擦不掉的。
她忍不住要拿起劍柄細細查看,結果伸手摸到了匣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