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後,天氣不似白日那般炎熱。涼風習習,若是不蓋好被子夜間還會着涼。
緒以灼睡覺的時候不習慣開窗,窗戶用一根木棍支着敞開,窗外栽了幾杆青竹,細瘦的竹身在風中晃動,竹葉摩挲間發出沙沙的聲響。
并非萬籁俱靜,但有些細碎的聲音更易入眠。
緒以灼沾枕頭就睡,一睡就睡得很沉,尋常動靜沒法驚醒她。可月上中天之際,緒以灼忽覺一陣心悸,猛地睜開了眼睛。
緒以灼大腦空白地瞪了天花闆好一會兒,才緩緩回過神來。
撐着身子在床上坐起,緒以灼擰起秀氣的眉。心裡充斥着莫名其妙的不安,好像即将發生什麼大事。
緒以灼心神不甯。
她披上一件薄衫下了床,踩着木屐走到窗邊,倚着窗戶吹着涼風,劇烈跳動的心逐漸平緩下來。
可緒以灼仍覺得不安。
雖然她還沒有完全适應自己此時的身份,但現在她确實是一個強大的修者,這意味着她如果感覺不安極有可能不是錯覺,恐怕真的出了事。
夜風攜來了一縷細微的血腥味。
緒以灼臉色一變。
風吹來的方向……是老李家!
一瞬間緒以灼就想起了白天在茶館聽到的血衣人,慌張地推開門往老李家跑去。
兩家隻有一牆之隔,來到院子裡後聞到的血腥味雖然依舊細微,但仍比在屋中嗅到的濃烈!
緒以灼甚至來不及去開門,直接翻上了院牆。
踩在牆頭,看清院中的一切後,緒以灼瞳孔驟縮——一個身披血衣、戴着兜帽的枯瘦人影立在院中,一隻手以扭曲的姿勢從袖中伸出狠狠掐住了老李的脖子!
他的指甲長得猶如尖刀,戳進脖子留下幾個血洞,老李掙紮間有鮮血從血洞滲出。
緒以灼發出的動靜并不小,血衣人立時望向牆頭。月光下,血衣人的臉清晰呈現在緒以灼眼前。
那是一個男人,如果不是皮膚泛着青白之色就好像一具屍體,眼白布滿了蛛網一般的血絲,他稱得上一個相貌周正的男人。
可他此時身上散發出來的陰沉森冷氣息,隻會讓看到他的人心裡發冷。
這是一個魔修。
小地圖能顯示出方圓百米内的人,一個血一般的紅點明确地告訴了緒以灼血衣人的身份。
老李也看到了緒以灼,用盡全力發出嗬嗬的氣音,似乎是在叫緒以灼快跑。
血衣人眼神狠戾地盯着她,半點也沒有隐藏殺氣。
确切看到血衣人面容的人都已經死了。
血衣人擡起另一隻空着的手,手背上黑色的血管暴起,五指彎曲成爪狀,像是要隔空抓過牆上的緒以灼。
可另一道影子更快。
半面團扇嵌進了地裡,血衣人目光一凝,不敢置信地看着五指齊根斷裂。
而扇面繡着的紅鯉依舊活靈活現地圍繞着荷花,得拿到燈下細細地看,才能發現鯉身上有一片鱗片顔色較深,似乎沾上了污漬。
團扇隻擦到了這麼一點血,血衣人無法想象剛才它被擲過來時速度有多快。
他感覺不到牆上的人有任何修為,散發出的完全是普通人的氣息。
魔修最擅隐匿自身,也最容易看穿其他修士的僞裝。
血衣人壓根沒有時間去想緒以灼是如何僞裝的自己,他甩開老李就往半開的院門逃跑,速度快得隻能看到血影一掠而過。
他甚至沒有想過用老李來威脅緒以灼,剛才那一下已經讓他知道在他殺了老李之前,緒以灼能先一步斬下他的胳膊。
老李一被甩開,緒以灼就跳下院牆,飛掠而去扶住了軟倒的老李。血衣人抽開手後老李的傷口沒了堵塞,鮮血争先恐後地湧出,脖子上幾個正在淌血的血洞觸目驚心。
緒以灼不知道她包裹裡那些傷藥的品質,胡亂抓了一瓶就把粉末往老李脖子上倒。
血一下子就止住了,沒一會兒傷口就有愈合之勢。
緒以灼松了一口氣。
老李面無血色,他像是被吓到了,幾次張口都沒能發出聲音。
“别急别急。”緒以灼拍了拍他的背,把老李扶回了屋中,安置好後在老李擔憂的目光下道,“你待在屋裡别出門,我去追那個人!”
老李啊啊了兩聲。
緒以灼深吸一口氣:“他不是我的對手,你别擔心。”
一離開老李的房間,緒以灼臉色也沉了下來,她一勾手,地上的團扇就飛回她手中。
白天的想法就當喂了狗。緒以灼本來不想管血衣人,讓世外樓來處理這件事,可眼下血衣人竟然要殺老李!
在這個世界裡,老李是緒以灼最親近的人。
緒以灼還記得自己剛剛穿越到遊戲裡後,恍惚了好長一段時間。她是個随遇而安的人,可面臨這樣天翻地覆的驟變也久久無所适從。
緒以灼摸出一個銅闆買了根糖葫蘆,邊吃邊沿着小河走。河邊行人走動,偶爾肩膀相撞,走神中的緒以灼也沒有注意到。
她不知道要做什麼,該往哪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