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大早醒來,又是沐浴更衣、梳妝打扮了足足有一個時辰之久,等到張芙音登上馬車人還有些迷迷瞪瞪的。
好在五貝勒府也是皇城腳底下,張芙音幾次掀開一旁的簾子讓些新鮮空氣進來,不大一會馬車輪子的粼粼聲就消失了。
到了宮門口經過一番查驗核對之後可就不能再坐馬車了,張芙音跟在甯壽宮前來帶路的一個小太監身後往宮裡頭走去。
這會子日頭已經升起來了,照得不遠處不知哪處的宮殿瓦片粼粼奪目。幾人默默貼着紅牆的邊,走在一條甬道裡,四下無聲,唯有時不時的風吹過。
又轉了個彎,小太監在一處宮殿門前站住了,轉身請張芙音進去。
乍一踏進甯壽宮裡頭,一股沉香的味道便似有若無地飄在空氣中。幾個在院子裡侍弄花草的宮女看見了張芙音的聲音,立即放下手裡的活計蹲下來行禮,而後又一一退下去。
正當這時正殿裡頭走出來一個淺褐色衣裳的年老嬷嬷,她一見了張芙音還未說話便已露出一個和煦的笑臉。“給五福晉請安,太後娘娘就在暖閣裡頭等着呢,早就念着福晉。”
這位嬷嬷說話聲音極溫柔,張芙音也不自覺地心生好感,随着她進了正殿東側的暖閣裡。
張芙音進去時不敢亂看,乖乖行完禮,太後就伸出手來要将她拉在身邊坐下。“芙音,過來我這坐。”
張芙音趕緊往前走幾步,握住了太後的手,這才敢擡起頭來看一看。
太後微微有些發福,雖但臉頰上的肉恰到好處給她添了親切感,眼睛也還有神,此刻正握着張芙音的手翻來覆去地輕輕拍打,又笑眯眯地問道:“咱們祖孫兩個可是快有大半年沒見了,你們兩個在府裡可還好啊?”
太後這麼問,張芙音想來年初自己落水生病的事宮裡頭應當還不知道。不然不說太後,就是宜妃也得在面子上問一兩句。于是張芙音隻好點頭答道:“一切都好。”
“每回問你你都說都好都好。”太後有些嗔怪,此時幾個宮女進來端來了茶水和幾碟子點心。待她們退下去,原先那個嬷嬷給太後奉了茶水,在一旁笑道:“貝勒爺和福晉都是乖巧懂事的人,日子自然過得好。”
太後聽了她這話,不住地點頭感慨道:“這倒是真的,從前那會老五還養在我宮裡頭的時候,就比其他阿哥乖多了。”她拉着張芙音的手回憶起來,“那小子隻要有好吃的有人陪他玩,就不用操心的。”
張芙音面上裝作興緻勃勃的模樣,忍不住心内腹诽道,一個小孩子有吃的有玩的自然不鬧騰了,太後的濾鏡太大了。
嬷嬷也道:“是啊,咱們貝勒爺是極好的,除了功課。”張芙音和嬷嬷相視一笑,畢竟從前胤祺的漢文水平可是個樂子,誰都拿出來樂一樂。
太後瞥見了這兩人神情,知道她們又在拿胤祺功課不好這件事取笑,佯裝有些惱了。“你看看你們,那什麼功課騎射便是不會又能如何?老五生在帝王家,是我的孫子,一輩子便是不用愁的。”
張芙音點頭實際腦子裡卻回閃過,想道帝王家無情的地方多了去了,就比如眼下您的另幾個孫子可沒有善終。
卻不想太後像是瞧出了她的想法,“我知道你的腦袋瓜裡頭想的什麼,别以為就你們知道那些曆史典故。”她倚着軟枕換了一個姿勢,将兩條腿垂下去,一旁的一個小宮女見狀立即蹲下身去細細按捏起來。
“我在這宮裡頭待得久了,從前便常跟老五說,那些都是命裡注定的事,何必去争?倒不如安分守己地過日子,是你的自然是你的。”
張芙音自然知道上一輩的事情,知道這位太後是繼那位博爾濟吉特氏廢後從科爾沁來的第二位皇後,沒過幾年便又成了紫禁城裡唯一的皇太後。
想到這張芙音深覺得這番話由眼前這位太後說出來實在是太有說服力了。這回她倒是心服口服地點頭。
太後說的有些多了,又喝了兩口茶。張芙音這才想起來自己還帶着糕點來了。
“太後這陣子您不在宮裡頭的時候,我學了些廚房功夫,今日帶過來給您老嘗嘗。”身後木蘭聞言便走上前來,将食盒一一揭開,取出了那份張芙音做的點心。
拿銀針試了試的小太監退了下去,太後笑呵呵道:“看這樣子就知道不差,我還以為你會端出來一份黑糊糊的東西給我老婆子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