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過淡灰色的霧霭,大片大片雜草叢生的荒地,循着高處往上攀爬,就能很快地讓視線落到那位于山崖的堡壘上去,它沉默,龐大,能容納約莫數千人,除此之外,就再也無力承擔任何一句不屬于它的頌美。在某種程度上,破敗與蕭瑟正在摧毀其内裡,瓦解其尊嚴,将古堡重新化作岩石,以證明時間的偉力——如果這裡真的談得上存在什麼“時間”的話。
他大概是發了很久的呆,他自己也說不上來多久,大約是能蓋起一座木屋那麼久,從他坐下到站起,被風吹到他膝頭的草籽已經積累了一部分,以至于紛紛揚揚地從他身上掉落。法爾法諾厄斯轉過身,巍峨的古堡正以沉默回應着他——這位新生的主宰,未來的主人,然而,少年隻是走了兩圈,又停下。
半掩着的木制大門後不時傳來帶有木質家具腐壞時的味道、灰塵的味道和植物黴爛的味道。
他頗為頭疼地捏了捏眉間,心想,這不是玩我呢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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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句公道話,作為不屬于此世的穿越者,也許他注定有着一些不同尋常的優勢——比如過人的眼界啦、無法被他人觀測到的外挂啦、傍身的技能啦……雲雲。
白日夢是美好的,可惜現實總會溫柔地給你個耳刮子。法爾法諾厄斯在一陣眩暈中睜眼,開局就是廣袤得看不見盡頭的荒野,慘白的鐮月懸挂在天空中,隐隐透出某種野蠻的味道;他想起自己是一位擁有封地的魔鬼,以及一部分有關這個世界的一些常識,卻暫時忘了他從何處而來。
他很快憑借本能判斷出現在是這個世界的“白天”,像有什麼東西在身後催促一樣,他邁開步子,一步、兩步,少年開始在曠野裡奔跑,可這是一具孱弱的少年軀體,他磕磕絆絆、跑了又停,花了很長一段時間找到了這座古堡,并且在一陣蘊含不詳意味的瓢潑大雨到來前躲了進去。他又餓又累,城堡大得可怕,裡頭倒是又一些放在“過去”還能被叫做“食物”的東西。
但沒有用,魔鬼不以這玩意為生。
法爾法諾厄斯在心底狠狠咒罵着,他随便進了一個房間,扯下一塊糟爛的紫色絨布,披在身上,他根本不知道現在該幹點什麼——他雖然不太記得自己以前是幹什麼的,也許是穿越的時候撞到了什麼次元壁,但他記得溫暖,記得擁擠的都市和便利的生活,記得閃着藍光的熒屏和柔軟的床墊,這可比在獨身一人,聽着風雨交加的狂嘯,卻隻能栖身在一座什麼都沒有的冰冷城堡裡好上不知道多少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