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突然開始覺得十分地困倦,一次性散播太多瘟疫,得到的回報卻隻有那些掉落的鴿子軀體,他搖搖晃晃地坐到了城堡門口,就像他第一次來到這裡一樣,他緩了很久很久,期間好像短暫地陷入了睡眠,真奇怪,魔鬼根本不需要睡覺啊!……另外,他想起了一點關于尼尼弗奧比斯的事情,“法爾法諾厄斯”并不認識這位魔鬼,隻是大概隐隐約約聽說過,正如法爾法代表瘟疫,祂代表的是恐懼……在哪聽到?不清楚,這有點麻煩,各種方面都是……
他像個找不到記憶副本的抄寫員,什麼東西都是到他跟前了,他才反應過來,這一直讓他隐隐不安。
我需要更多的……他擡起手,他應該把那些毒蟲全部召回來了,可他不應該繼續讓它們爬進城堡,去感染其他人嗎?感染那些現在躲在床上,沒有任何反抗能力的仆人……
“法爾法代大人!”
他驚懼地在呼喚中醒來——我剛剛在想什麼!他睜開眼睛,但一個意外之人站在他面前,風塵仆仆,衣擺上帶着遠方的草籽。
他擡起頭,發現不知道什麼時候,黑月亮已經出來了。
***
維拉杜安很早就看到了那片紅霞,不清楚那是什麼的他第一反應是帶人躲起來——還好在之前的旅行中,他們刻意收集了沿途可供躲雨的岩石洞穴和巨大的樹洞位置,這才逃過一劫。
等紅鴿子群遠去後,他命令所有人加快速度趕回城堡。結果等緊趕慢趕回來,一地的死鴿子,源源不斷冒出的蛆蟲,還有坐在城堡大門階梯處,不知道在發什麼呆的領主本人。
“我來遲了,請您恕罪。”他讓所有人原地待命,自己小心翼翼地跪在了領主面前,垂下頭顱,閉上眼睛。少年迷迷糊糊回應了一聲,頭一跌,吓了維拉杜安一跳,沒過多久,他用沙啞的少年嗓音回答:“已經沒事了,讓别人來打掃一下……别碰那些鴿子,用鏟子把他們鏟到一起,然後燒掉。”
他剛想站起來,被維拉杜安一把扶住,他随即隻是穩穩托住了法爾法代的一隻手臂,為他營造出了一種假象,即使全部重心都被維拉杜安給分擔了,他也算是自己走進去的。
不錯的素養。但法爾法代沒誇出口,他光強壓下不适就已經很費勁了。
這次紅鴿子的襲擊一共造成了三人壓力過大而患上谵妄,情況較輕的那個人在三天後恢複理智,其他兩位嘛,到現在還縮在角落呢。
剛開始,幾個成年人都摁不住他們,這就導緻了他們大概有很長一段時間無法靠近、也沒辦法打暈,也無法自主進食,在第不知道幾天,一個叫辛西娅的少女去照例查看情況時,差點沒被吓死,那兩個男人居然在相互啃噬腸子!
“我理解你們很餓,但餓到這種程度沒必要吧!”膽子最大的阿達姆上去給他們一人一腳,好讓他們離彼此的腸子遠一點。滿地的血水讓人不适,好吧,最不适當還是辛西娅的尖叫。“小姑娘,你别叫了,老天,哦不這個時候叫老天不合适——我說,你聽到我說話了嗎!”
“這是餓的?”圭多用富有研究精神的語氣喃喃道:“……哦,這才過去了不過四天,在地上,你光喝水,不吃東西也不幹活也不會到這個地步。”
“重點不是這個吧?”維拉杜安頭痛道。
最後,鐵匠過來了。在此之前,他一直在做心理建設來着,首先,那天之後,領主本人就閉門謝客了,但他本人成天比國王還忙,大家認為找不到他人很正常,所以鐵匠沒辦法去請示;其次,不多管閑事都本來快成為格奧爾格的本能了,他還以為他會一直沉默到底,但最終,他還是選擇了幹點他能幹的……看在這裡确實不錯的份上。
“用烤過火、塗過油的鐵簽把他們手腳釘起來吧。”他說,他氣喘籲籲,他先去廚房,和鵝怪借了燒烤用的簽子,“這樣能讓他們好過點。”
“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維拉杜安嚴肅道。
“我知道,我知道,沒關系的,沒人會死,大家已經死了不是嗎……他身上不止一種災厄,恐懼,還不幸染上了饑餓,您别小看災厄,面對這個,放血是一種不錯的方法……當然,要治好驚懼還需要一種草藥……但那種草藥會融化在唾液裡,所以我們需要這個。”
他拿出一截帶凹槽的,類似長棍的東西,“我們需要把草藥碾碎、兌點酒,然後把這個插進他的胃裡……對,直接插進去,讓草藥酒流進去……”
維拉杜安就沒見過那麼胡來的治療方式,而圭多先一步問:“草藥?什麼草藥?”
“這個,我就不清楚了……”
“特性?形狀?”
“哎呀……鋸齒狀,而且發紫,叫什麼名字我就……”
“——也許是假菟絲花。”
一個厭倦的聲音響起:“……也許城堡外牆有,就藏在薔薇底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