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這一輩子,也就是活那麼些個瞬間,長短不一而已……
看着她上樓,直到看不到身影,陳宴才坐進了車裡,代駕隻當是情侶在深情告别。
可當男孩子一臉頹喪地倚在後座,雙手覆臉的時候,也明白深情和寡情,不過是一念之别。
車開出了一陣,陳宴還是忍不住譏笑着說了句:“女人可真是騙子。”
司機不知道該不該接話,這單子氣氛有點沉重,誰預料到跑個代駕還得提供情緒價值……
可不是騙子麼?明明叫嚣着,随便誰都可以領證,憑什麼就他陳宴不行?
就因為他愛她?愛情真是世界上最大的騙局。
吳優上樓洗過澡就清醒了,她清楚自己今天是太過放縱,也明白和陳宴以後再也回不到從前。也好,懸着的那一隻靴子總是要落地的,早死早脫生。
拿起手機,是兔姐給她發了條微信:“别着急,我有個哥們專門倒騰房子的,明天我請教他下,明路不行總有暗路。”
兔姐真是外表粗枝大葉,實際體貼入微。她都不用問,就知道吳優在着急什麼,今晚又在發洩什麼。
從周中吳優先是連續兩天踩點下班,幹勁滿滿說是回家約中介看房。到她去了趟行政人事那後,好像洩了氣的皮球一樣。兔姐就知道症結所在了。
簡言之,吳優雖然有錢,但她買不成房了。
她畢業先在外企幹了三年,進A司才一年半。她們公司制度上是滿兩年才可以申請戶口,而且默認排上起碼還要一年多。這意味着吳優隻能再等兩年才能落戶買房。
當然還有一條路,如果是已婚人士,工作滿五年沒有戶口也是可以買一套的。
吳優挺羨慕兔姐,她年長自己幾歲,早年上海買房沒有那麼多條條框框,錢管夠就行;還有陳宴,他是父母零幾年買的,還額外送了個戶口;乃至李執,雖然和自己同齡,但早早做生意步入社會上了車。
到吳優這,就重重關卡了。明明大家都是一起喝酒胡侃的朋友,誰也不比誰差,但每個人的時機不同。
命運的齒輪在她這一點沒轉,人生的鍊子倒是快掉完了。(注1)
窩在懶人沙發裡,吳優特别難過。她不懂為什麼,自己難道就配不上一個獎賞麼?
今年經曆了這麼多,她也隻是想靠自己,在工作五年後買一套房子,憑什麼不行?
她特别想要一點确切的、堅實的、世俗意義上令人羨慕的東西,來證明自己了。吳率都要在美國走上學術路了,她還是一無所有。
無可挑剔的前任男友、總監的職位、房子,都在今年化為泡影……
父母眼裡她還是一文不值,是那個可以被舍去,最後心存不忍、僥幸留下的孩子。隻要想起來就渾身發冷。
很多人一輩子都走不出自己的童年,那是遙遠的召喚,也是恒久的回聲。像麥田裡的一口枯井,猝不及防就一腳踩空。
房子是最後一根稻草,是吳優的最後一次抵抗。她已經搏殺了那麼久,卻得不到任何一枚勳章。
她在經曆着一場潰敗,雖然知道自己很不理智:怎麼會有人,26歲賬上躺着自己賺的一百多萬,卻在午夜的客廳痛哭到失聲。
可也不是誰都經曆過,差點被父母放棄生命的體驗。
長夜漫漫,睡去就好。日出以後,她依然是那個驕傲且無懈可擊的吳優。
每個千瘡百孔的人,都有副完美無缺的面具。
吳優周日去了南京,蕭薇帶她回學校,吃了久違的食堂。兩人還遠赴浦口,跑去老山徒步了。以前上學時夏天來得多,初冬人煙稀少倒是别有風味。
最終她的微信步數毫無意外地幹上了兩萬步,下山時腿像灌了鉛,還走了很遠才叫到車。吳優本是精力旺盛的體質,看來上了幾年班還是有成效的:她變強了,也變虛了。
還好,萬幸不是變秃了……
于是吳優又有新主意了:這大好山水間,要是開車帶個帳篷來露營,還挺惬意的,來去也更自由。
她坐在回滬的高鐵上,把這個突發奇想發到了小群:如果這次買不成房子,就買輛車吧。
行吧,兔姐也佩服她了,姐們真是一台永動機吧?怎麼這麼能折騰。
李琢卻小窗私聊她:“想想法子吧,我覺得優姐再不幹成件大事,會發瘋!”
也是,從前任分手、升職失敗、再到買房無門,吳優處處碰壁。
類比成工作上的考核來說,都四季度了,今年的KPI一項沒完成!
對于吳優這種不服輸的人,怎麼可能不憋屈。
世間萬物,皆有平衡,可越是這種平時能搞定一切的人,失衡起來更可怕!
沈南雨發現吳優的步數登頂了,也小窗問兔姐:“靓靓,吳優不會真去人民廣場了吧?”
“從她家走到人民廣場也用不了兩萬五千步。”
“還有,别叫我靓靓!”
都是什麼蠢貨,還得她出馬。兔姐已經找到解決辦法了,她發動了三教九流的人脈,就為了讓吳優真的無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