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容經曆過一波服裝業網銷的紅利期,那時候缺模特,特别是她這種出片爽快、顔值吸睛的。最勤快時,運氣好一天收入過萬。
可高負荷的工作後身體産生了厭倦,範容想換種生活。很快地戀愛了,想早點定下來。跟前夫吃吃喝喝,胖了十幾斤後,不再上鏡。完全放棄了模特這條路,覺得這是口青春飯。
前夫算是有點資金,她也有點渠道。很快把過去的朋友人脈搭起來,做了MCN機構柚子娛媒,範容投入了自己全部的精力和資源。後面的事情吳優也清楚,範容不太熟悉公司運營套路,成熟該摘果子了,才發現自己被架空。
兩人碰了下杯,範容一飲而盡:“我這次離婚算結結實實地褪了層皮,現在隻想賺錢。”
能搭上吳優,能夠跟A司的平台流量合作,再好不過。
“當初放棄模特主業時,我跟李執吵了一架。這是我簽約的第一家,也是最後一家品牌。”
都是一個圈子裡的,前夫什麼為人李執也有所耳聞。作為朋友他樂見範容轉型,但不是全部身家壓在一個人身上。
如果範容不放棄主業,自己單獨慢慢轉型,也不會免費給前夫做了嫁衣。
“你後悔麼?”吳優自覺答案顯而易見。
吧台的射燈灑下昏黃的光線,姣好的面盤上睫毛蝶翼顫動。
“後悔,但重來一次的話,還是會做同一選擇。”
答案卻出乎意料。
“為什麼?”吳優覺得匪夷所思,她了解範容和前夫争奪股權的慘烈狗血。
“那時候就是想戀愛、想結婚、想辭了舊業、開公司。正巧遇到前夫哥,做了,也爽到了。吃虧是因為沒做好,不是不該做。”
吳優手指把玩着面前的威士忌,冰球在酒液中回環了兩圈,涼意沁過杯壁,凝結出流淌的水珠。巴卡拉天使杯的水晶切面把光線折射得上下飄忽,轉動中若遊魚浮沉。
公主切的黑發襯着範容的臉頰白皙中透着絲決絕,吳優突然覺察出這個女人的一股力量。是折斷桅杆後再次揚帆出發的勇氣,對自我的認同和魄力。
“那你為什麼不選李執?你們也談了很久。”
吳優想:兩年,真是好長一段時間。比她跟李執相識的日子都要多上一倍。
“啊?”
匪夷所思……範容一副聽到了鬼故事的樣子,酒差點噴出來。
*
快到淩晨時候,吳優放在吧台上的手機振動了幾聲。翻過來看了眼屏幕,唇角微微勾起,是李執的信息進來。
“加班?”
“陪朋友喝酒。”
吳優不是愛玩的人,這個點也該回家了,但兩人從沒有插手過對方的私人社交。
想問她是哪個朋友?卻套不進習慣的對話模式。但也毫無困意……
李執指尖劃到上一條,是傍晚時陳宴發來的:“我跟悠悠小聚,談到你們的項目,據說年後會引進融資?抽空聊聊。”
他難得有閑情點進别人的朋友圈,看到陳宴最新的一條。
【yoyo&yuri,二十載可追憶,共醉今朝。】
這種酸不溜溜的語言風格,跟陳宴那副精緻文雅的樣,倒也契合。
李執想:二十年真是好長一段時間。比他跟吳優相識的日子都要多上二十倍。
陳宴、還有那個穿滑雪服的頭像,李執真讨厭透了微信裡叫吳優“yoyo”的男人們……
吳優,隻可以是和他鬥氣、趾高氣昂的“無憂姐姐”;或者親密時分、俏皮妩媚的“悠悠”。
黑糊糊的照片是吳優和陳宴的合影,背景是五彩馬賽克玻璃磚拼成的可能玄關一樣的幽暗空間,兩人被染上同一種光怪陸離的顔色。不知道是什麼新開的網紅店、還是酒吧……
吳優從右側探進去一顆毛茸茸的腦袋,甚至還幼稚地比了個耶。
李執輕點屏幕,拇指和食指滑動放大。倚在沙發上的背不自覺挺直,終于辨認出吳優的那截袖口,一件墨綠色打底绉綢襯衫。
他噓出口氣,這件衣服昨天見過,不是今天。吳優配了條乳白色的羊絨圍巾,早晨在副駕跟他聊了一路到公司。
車廂裡空調暖風有點大,李執卻無端覺得吳優有點像一株沃雪的冬青,清亮的淺白與油潤的深綠。姿态亭亭,爽落又潇灑。
李執喜歡她興緻勃勃讨論議題、攻擊力很強地诘問,又在默契時會心一笑。
與前夜在床上頑劣玩耍的她一樣,都讓他喜歡。
活得很用力、心思其實很淺的女人。偶爾,也是他的女人。
他再次點開對話框:“地址發來,我去接你”。
李執沒有借口可用了。早上送她,欺騙自己是順路讨論工作,可沒人會在午夜醉酒後談項目吧?
他頹然地認命,就像伸出雙手準備被戴上鐐铐。從來沒這樣過,毫無把握地做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