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耐心地等待傅知許未盡的話語,結果他半天沒憋出來,溫文爾雅的端方君子遇到紅塵俗事無措至極,到底是問暗衛們比較妥當。
自春獵遇刺後,白日裡陪傅知許上值的變成了三人,今日正好是暗一、暗六和暗七。原本是暗衛的最強戰力,卻仍是翻了跟頭。
下午,在未下值時,傅知許收到了雲顔的求救,是一個孩童将話帶至大鴻胪寺:雲顔遭人糾纏,望傅知許帶人來救。
此事來得蹊跷,令人生疑,自雲顔被長歡贖身搬出莳花院後,他們甚少來往。
傅知許本不想去,可但凡是真事呢,他又不能見死不救,所以他帶着大鴻胪寺巡邏的兵将和暗衛們一道趕去。
雲顔家中院門緊閉,當他們破門而入時,隻見院中被刺穿心脈的臃腫男子。傅知許敲響門扉,隻聽到雲顔的嗚咽聲。
暗一将門踢開,雲顔揮動匕首相向,随即被暗一奪過,她毫無章法地将人往外轟。
雲顔狀态不對,傅知許放心不下,所以讓人在屋外等候。
他小心問道:“雲顔姑娘,你怎麼了?”
門扉大開時不覺有疑,直到空氣流動變得緩慢,傅知許覺得有些燥熱,地上打翻的香爐在釋放絲絲縷縷的異香,而雲顔竟急切地擁了上來。
傅知許推不開,掙紮之間雲顔衣襟大開,風光畢現,兩人都暈頭轉向,不知今夕何夕。
暗六和暗七大眼瞪小眼,手足無措,然後是暗一大夢初醒般踢門,把人解救出來。屋内燃着的是最低劣的催情香,風一吹,氣味一散,傅知許和雲顔忽地清醒過來,雲顔尖叫着将衣裳摟緊,傅知許也如針紮般扭頭閉目。
“所以,明知道雲顔有問題,你們還将公子和她單獨留在屋子裡?”謝長歡态度嚴肅,她也在懊惱自己教出來的這群暗衛是些榆木腦袋。
暗衛們不敢應聲,實在是因為頭兒好像生氣了!還是認罰吧。
“你們與大鴻胪寺巡邏的兵将随行,雲顔屋内發生之事他們可知曉?”
暗一搖頭,“在确認院内無其他人後,他們都被留在院外的巷子裡,隻幫忙把那具屍體送去了廷尉。”
暗衛們全部領了懲罰,而且謝長歡說:“過幾日我會請傅大人尋個老師來,專門教你們些尋常知識……”
知言苑中,傅知許輾轉難眠,他害怕雲顔成為變數,決定明日盡早将她送出府。
清和苑客房裡的雲顔也是,她一想到謝長歡看她的眼神,就覺得自己過于肮髒,可她也不過是想尋求一個庇護罷了。
自從離開莳花院後,雲顔過的再不是光鮮亮麗的生活,小院中日子孤寂,倒也不難熬,因為謝長歡給了她一筆銀錢,她本打算年後離開盛京,尋一地重新開始。
可上月以來,她的院子外多了個意外之客,也是那具露天的屍首,光祿大夫秦賀衡的外甥林雲翰,肥頭大耳的官宦子弟,那是雲顔在莳花院中最不願意接待的客人。
林雲翰此人油腔滑調、涎皮賴臉,雲顔對他煩不勝煩,甚至好幾次找了小童去傅宅給謝長歡傳話,求她相助。但謝長歡不在府中,也無從得知雲顔的難處。
雲顔知道林雲翰不是她能輕易得罪的人,隻能周旋推脫,誰知他今日竟使了那樣的龌龊伎倆,想利用催情香對她霸王硬上弓,導緻雲顔在慌亂之下要了他的性命。
雲顔很害怕,平日裡林雲翰都有侍從随侍左右,他們定知道自家少爺是在此處出了意外。
她隻能賭一把,找傅知許,謀生機。
催情香藥效劣質,她強忍着使計留下了傅知許,隻要有肌膚之親,哪怕沒有到最後一步,她也能保證,傅知許這樣的人會留她一命,護她無恙。
所有的事情都和雲顔所想一緻,甚至連上天也在相助她,謝長歡沒在傅知許身側。
可清和苑前,謝長歡那輕飄飄的一眼,讓她冷汗直流,但無妨,一切已成定局,隻要能保住性命,她會遠離盛京,尋一偏遠之地安度餘生。
次日清晨,雲顔走出屋子,對上了院子裡面無表情的謝長歡。
“雲顔姑娘,昨日,是不是你自導自演?”
雲顔難免慌亂,但她不能承認,“謝姑娘,奴家不知您是何意?”
“你殺的人是秦賀衡的外甥,光祿勳的官吏全是陛下近臣,你得罪不起秦賀衡,憑什麼要公子為你出頭?”
謝長歡的話證實了雲顔的擔憂,天子近臣,不是她這樣的水中浮萍能得罪的。
“啊!奴家不知,那人想強迫奴家,這才不小心……”雲顔身子顫抖,哭得梨花帶雨。
謝長歡不吃這一套,“此事我會和公子如實說,你好自為之吧。”
雲顔瑟縮着回到屋内,将門緊閉,她背靠着門滑坐至地上,緊緊抱住了雙腿。她想:希望她沒有找錯人。
下朝後,傅家父子快馬趕回府中,因為有客登門來讨要說法。傅伯庸與秦賀衡同朝為官,同為天子近臣,總有交情,且傅家有身為大鴻胪丞的傅知許,秦賀衡無法将此事宣揚開來。
若是旁人收留了雲顔,他怕是昨夜就已上府讨人,可雲顔在傅宅,他不得不思慮再三。
“傅丞相、小傅大人,下官外甥雲翰之事,與傅家無關,還望二位将雲顔交給我,呈交至廷尉,是非公理,自有人斷。”秦賀衡謙卑說道,他不願與傅家交惡,但雲顔不能不付出代價,林雲翰是他家夫人的嫡親外甥,昨兒他被夫人吵了一夜,早是極度心力交瘁。
關于雲顔之事,傅伯庸不甚清楚,他連那姑娘的面都沒見過,隻是晨間傅知許和他提過:雲顔受人欺辱,失手之下殺了光祿大夫的外甥。
雲顔所行是自衛之舉,再加之她是傅知許的朋友,傅伯庸也很難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