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見微有口難言隻得認了,李昇也聽了些風言風語,特地向薛見微上門感謝,“薛掌燈數次救我于水火,今後我一定湧泉相報!”
真心感謝說這些空話有什麼用處。薛見微要錢,“你得陪我半年俸祿。”
李昇卻開始顧左言它大吐苦水,“我平日有點閑錢都拿來買花了,你不知道單獨那一株朱砂蘭就價值千兩黃金,再加上日常運輸照料,我也是窮得叮當響,反正薛掌燈是我的再生父母,要不我給你當孫子吧!”
薛見微無語至極,隻能恨恨地說些場面話,“殿下真是言重了,這如何使得?您千萬别折煞小人了。”
李昇這人,平日遊手好閑閑散慣了,唯一的愛好就是嗜蘭花如命,薛見微幼時曾得益于父親的熏陶,對于品鑒蘭花倒也能說出一番自己的道理。
比如李昇喜歡寬葉蘭,薛見微非要反其道行之,常常以詭辯咄咄逼人将李昇說得心服口服,讓李昇心生敬畏,認為直言不諱的薛見微對于如何品鑒頗有建樹。
而自從他發現薛見微這宅子離上京的花市商販入城必經之路最近,偶爾會來宿在此處,留待一大早去截停商販,搜羅新鮮花種。
對此薛見微很是不解,不止一次的提議,“你就不能買個附近的宅子麼?非得住我這裡。”
“你以為我兜裡的銀子成日往外蹦跶呀?我還敢私設宅院,若讓父皇知道我是不想活了麼?”
薛見微另辟蹊徑,“買不了,租還不成麼?”
李昇斷然拒絕,“不妥不妥,花市每逢初一開市,我租了一年,能得空出來也就住上五六次,不劃算。”
論摳門,薛見微同李昇一比,還是小巫見大巫。
“發愣想什麼呢!”
李昇見薛見微心不在焉,擔心脆弱的蘭花受凍,懶得浪費時間,“我千裡迢迢從瞿州趕回來,第一時間就來找你一同賞蘭,你居然将我拒之門外,真是山豬吃不了細糠!”
他将兩手在鬥篷上蹭了蹭,才謹慎地把花盆從桌上擡起來,“我走了,你抱着你的美人快活去吧!”
他走了兩步,又道:“真的不讓進去麼?近日有集市。”
薛見微不語,隻是立在原處揚起手掌,手心朝裡手背朝外揮了兩下,李昇見狀隻好抱着蘭花離去,末了不忘丢下兩句,“你鐵石心腸,你忘恩負義,你......”
薛見微搶白道:“行了行了,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行了吧?”
李昇一語凝噎,作勢要擡起手中的花盆砸過去,想了想又溫柔地撫摸花枝兩下,低語道:“我逗她玩呢,可别将我的心肝兒蜜餞糖果子吓着了。”
說完頭也不回離去,留下兩扇門被摔得哐哐作響。
總算送走了這位不速之客,薛見微長長舒了一口氣,她倒是不擔心李昇親眼見到承免會如何,隻是一番解釋下來要花費不少口舌,況且承免曾為安王的伴讀,親眼目睹李旸之死,和光帝責令侍燈司徹查承免,她不信李昇未曾聽過一些别有用心的話。
總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薛見微甯願讓李昇誤解她嗜好奇特。
薛見微回身進門一看,承免已經換上了自己的衣裳,穿戴整齊地立在桌前,兩根修長的手指夾着欠條出神。
“那個……你昨夜生病了。”薛見微解釋起來。
承免不說話,掃了一眼薛見微,提筆簽上自己的名字,“等我回去,欠下的銀子一定如數奉還。”
他一攏衣袖行了一禮,客客氣氣地謝道:“多謝照顧,等明兒一定兌成現銀答謝,時候不早了,我就先行回北春坊了。”
承免說完便離開了。
這一次,兩扇門并未哐哐作響,承免的離開悄無聲息,隻有桌上的藥碗留下淺淺的藥渣,伴随着薛見微的心跳一圈圈蕩漾開來。
不對勁,薛見微沉思片刻,總覺得有哪裡不對勁。
是了!
她辛辛苦苦好不容易從“多謝”努力到了承免口中的“謝謝你”。這下好了,一夜之間恢複如初。
方才他離去時,分明說的是“多謝。”
到底哪裡出問題了呢?薛見微的目光落在欠條上的落款,草草二字“承免”,刹那間,她醍醐灌頂終于明白個中道理。
承免一定是嫌我同他明算賬了。薛見微啊薛見微,此刻你舍不着孩子,必然套不着狼呀!你現在算得越清楚,離你任務完成回侍燈司又遠了一步。
薛見微一拍腦門,心中暗自神傷:顧此失彼,難成大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