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免回答道:“皇恩浩蕩,陛下念卑職護主有功,便将卑職調至北春坊任事。”
“也是,那日若不是你第一時間禀告,隻怕大家還亂成一團四處尋摸,那你和薛見微一處共事?”
“回禀殿下,正是。”
李昇從懷裡摸出一錠銀子,想了想又補上一錠,他伸出食指敲着自己的腦門,低聲道:“她腦子不太好使,你的聰慧我也是有所耳聞,勞煩你多幫襯些!”
承免目光點在李昇伸出來的銀子,并不接手,“多謝殿下關懷,都在北春坊共事,互幫互助也是應該的。”
“無妨,拿着吧!”李昇将銀子徑直抛給承免轉身離去。
兩錠銀子幾乎是砸至承免的身上,他立在原處站得雙腿發硬,才彎腰将銀子拾起來,放進身後的木盒子裡。
盒子看起來有些重量,承免兩隻手捧着木盒子進了門,與正在提着茶壺牛飲的薛見微四目相對。
她嗆了口水,不免咳嗽連連,登時冷嘲熱諷起來,“喲,稀客!”
承免将木盒放在桌上,單手扣在盒子上,表情嚴肅,好似在思考如何開口。
“可别給我送藥來了,我隻有一張嘴根本吃不完,若是酥皮點心我很樂意......我的天爺!”薛見微目瞪口呆,竟然不會接話了。
承免将盒子打開,映入眼簾的是一盒銀子,除了頂上兩錠完完整整的銀子,剩下的是碎銀和銅闆堆積起來,填滿了整個木盒。
承免低聲道:“不知如何報答你的救命之恩,這裡有一百二十七兩六錢三文,請笑納。”
不是一百兩,也不是一百多兩,而是一百二十七兩六錢三文。
薛見微心中納罕,怎麼回事?她付出血淋淋的代價,可不是要挾承免拿出銀兩來贈與自己。
竟像是一本算得清清楚楚的賬,錢貨兩訖,她替承免擋災,承免花錢了事。
薛見微冷笑了一聲,“就這點?”
承免眼眸一暗,繼而沉聲解釋道:“倘若你覺得不夠,可以開個數。”
薛見微肅聲道:“一千兩。”
“需要些時日,我盡量去湊湊。”承免将木盒蓋上,往桌前推了推,“那我還欠你八百七十二兩三錢九分七文。”
薛見微伸出食指在承免眼前晃了晃,“不對,我說得是黃金。”
話音未落,承免昂起頭,掃過薛見微的面容,“黃金也可以,需要些時日,一年,屆時我還給你。”
多年以後,薛見微才明白此時承免口中承諾的“一年”是為何意,但現在她被氣昏了頭,隻當承免敷衍地開出一張空頭欠條搪塞她,當然,重中之重的是,她的本意也不是為了索取黃金千兩。
薛見微面若寒霜,“那我若是說一萬兩黃金呢?”
承免垂眸,隻覺得薛見微手掌白色的紗布刺得眼睛發燙,“那自然是應該的,隻是得再多些時日。”
薛見微攤開自己包紮的手掌,不由分說徑直塞進承免的眼下,一字一句道:“承免,你覺得我是事前考量好了價錢,才做出此事的麼?”
“當然不是!”承免難得地擡高了聲量。
“那你為何要這樣羞辱我?”薛見微指節敲打在木盒上,梆梆作響,“你覺得是個人就能花費銀兩,讓我甘心付出麼?”
“如果換做北春坊其他的任何人,我都會袖手旁觀,但因為是你,這不一樣!我承認我愛财,但我不會取這種不義之财。”
薛見微越說越氣,一掌拍在木盒上,震得盒子裡的銀錢叮當作響,“承免,你不能用金錢來羞辱咱們的情分!”
承免擡眸,定定看着薛見微,又偏過頭,假裝不在意地盯着一旁,“咱們......是什麼情分?”
薛見微兩手一拍,義正詞嚴道:“咱們是可以一同秘密分享快樂的情分啊!”
那一夜,在枯井上飛舞的臘梅花像是一隻隻蝴蝶,撲火般再一次闖入承免炙熱的瞳孔之中。
他輕聲重複了一句,“是啊,咱們是可以一同秘密分享快樂的情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