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見微眼睛一亮,低聲呼喚,“聞淵,霁明!”
曲霁明目不斜視,将手中的令牌高舉,将文書拿出來遞至堂前,“宮中有變,陛下親召薛見微官複原職,協同捉拿叛賊李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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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時辰之前,兆和殿。
“啪!”
李鼎将手中的茶盞擲向牆壁,碎開的瓷片四分五裂,一旁的李昇也未能幸免,濺了一身熱茶,他何曾見過李鼎這般大發雷霆,“父皇!”
李鼎怒不可遏,将手中揉作一團的紙張抛給李昇,“朕就知道,這禍害不敬不孝不忠不義!狼子野心!其心可誅!”
李昇将紙張展開,是觀天司一封密信,李昇來不及細看,一目十行閱完,徑直“撲通”一聲跪在地上,三魂丢了七魄,“皇兄怎會如此?怎會如此!”
信上翔實地記載了李暄如何使用厭勝之術謀害李旸,甚至在去年的冬月初九密傳方士木刻人形,周身插針,并有李旸生辰八字書寫符咒之上,正是這一木偶緻使李旸行事失常溺水而亡。
李昇喃喃自語,“難怪皇兄那些日子總是心神不甯,可咱們本就是打斷骨頭連着筋的親兄弟,二哥為何要做到如此絕情?兒臣不懂......”
“你當然不懂,李暄秉性躁急愚頑,能行此魇鎮邪惡之事,胸中全無兄弟之情,如此豬狗行徑,你又怎能懂得?”李鼎忽覺得胸口一陣刺痛,他癱坐在椅上氣息奄奄,幾欲淚目。
李昇見狀了也慌了神,上前抱住李鼎的肩膀,嚎啕大哭起來,“父皇莫氣,身子要緊,您還有兒臣在。”
兆和殿外,内官捧着一封血書正要進殿,被廊柱之下等候傳喚的兵部尚書錢靖戎攔住,“血糊拉擦的什麼東西就要呈給陛下?”
内官停下步伐,凝神仔細看了一眼是錢靖戎,才低聲回道:“回禀尚書大人,這是從禁軍傳來的奏疏。看樣子應該是一封死谏信。”
錢靖戎眉頭一擰,“安喜公公,我日常帶兵身上殺氣重,能壓制這邪氣玩意兒,你交給我,我去呈給陛下。”
那内官也不推脫,将書信遞給前錢靖戎後便悄聲退下。
暮霭沉沉,彤雲如墨,罡風怒号,如猛獸嘶吼,裹挾着漫天沙塵洶湧而過,吹得宮牆畔的銅鈴 “叮叮當當” 響個不停,恰似千軍萬馬奔騰而來,隐匿着肅殺之氣。
錢靖戎心中冷哼很是不屑,什麼狗屁血谏,說得冠冕堂皇,不過一個左右逢源的賭徒罷了。
錢靖戎迅速閱完趙穩的死谏信,瞧着身邊無人,将書信塞進一旁的石燈裡燃個幹淨,轉而從懷裡掏出一本賬本握在手中,眼前卻浮現出那夜可怖的場景。
那一夜,薛見微披着夜色出現在宅中,來無影去無蹤宛若鬼魂,留下的隻有一本冊子和幾句話,“尚書大人,兩年前令夫人表妹謀殺親夫全身而退的恩,今日我來向你讨要,放心,我不會讓你做賠本生意,陛下心意已決,就差你這一把柴火。”
近旁的石燈掉落些許燃燒的灰燼,殘餘一縷黑色的煙氣熏黑了燈壁。錢靖戎上前踏開幾步将灰燼勻開,地磚上隻留下幾條灰暗的印記,等宮裡降下一場大雨沖洗一番,什麼也不會留下。
宮人掀開簾子躬身道:“尚書大人,陛下請您進去。”
錢靖戎端正衣冠,緩步踩着石階,一級一級走上大殿,
不可否認的是,雖然薛見微年紀輕輕,但那一夜有一句話還是說得很對,貪污鹽款稅銀買賣官職的,究竟是李旸還是李暄,這并不重要,但李鼎認為是誰,這很重要。
要不怎麼會說聖意難測?
錢靖戎笑了笑,為官之道的捷徑之一,便是正确而迅速的猜測到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