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見微擡頭笑了一下,“無事,那大夫不是說隻有宮中的曲太醫才能解毒麼?這天底下又不是隻有他李承冕一條路走得通!”
話雖如此,但從瞿州回上京路途遙遠,薛禾能不能扛過去,薛見微自己心裡也沒有底。
李昇見薛見微口中盡顯寬慰之意,面上仍舊心事重重,他想了想,輕聲道:“我還有一法子,既可以讓李承冕名正言順醫治薛禾,又可以令你不用回上京。”
“不可。”薛見微斷然拒絕李昇的提議,頭也不回快步疾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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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子您可回來了!”素雨盯着兩個哭得紅腫的眼睛抱住薛見微的一隻袖子又哭了起來,“奴婢尋了您一夜都不見人。”
薛見微心頭一震,“薛禾出事了麼?”
“娘子說什麼晦氣話呢!姑娘醒來了,燒也退了,這會嬷嬷正陪着姑娘用膳呢。元管家請了郎中來看,說是脈象已經好轉,開了幾副調理中氣的方子......”
素雨還在絮絮叨叨,薛見微旁的什麼也顧不得,徑直沖進裡屋裡,一眼看見薛禾正披着薄毯斜靠在枕頭上,胡嬷嬷捧着一碗青米粥一勺一勺地喂食。
好像一隻嗷嗷待哺的小鳥,明明隻是一湯匙米粥,薛禾卻要用力咀嚼許久才能咽下。單是咽下軟爛的青米就要花費薛禾些許力氣。
謝天謝地,一定是往日的求神拜佛起了作用,薛禾竟然好了起來。
薛禾一擡眼看見薛見微正目不轉睛盯着自己,連忙口齒不清地喊道:“娘。”
“吃吧。”
薛見微擡手觸摸薛禾的額頭,不燙也不冰的溫度讓薛見微松了口氣,她從胡嬷嬷手裡接過米粥,“這幾日你們也勞累了,我來喂她,你們下去好生休息。”
下人應了吩咐退下。薛禾又鼓着腮幫子嚼了片刻咽下粥,讨好地笑起來,“娘,我一個人就能吃一整碗粥呢!”
薛見微不語,将羹匙中地粥吹涼,送進薛禾的口中。見薛見微臉色不佳,薛禾也很有默契的不再言語,專心緻志吃起來。
很快,一碗粥見底。薛禾才敢出聲,“娘,我飽了。”
“好,可還有哪裡不舒服的?”
薛禾搖搖頭。
“你睡吧,藥熬好了我來叫你。”薛見微收拾好碗勺便要出門。
薛禾再也忍不住,“娘,我是思念成疾。”
薛見微轉身,盯着薛禾一言不發,一雙眼眸鋒利似刀直戳薛禾藏在心裡的秘密。
薛禾盡量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委屈些許,“我夢到父親了,夢裡父親在給我扇風,講故事,還向我道歉。娘,父親真的死了麼?”
薛見微冷聲,“薛禾,你真讓我太失望了。”她轉頭就走,不料,薛禾的聲音在背後擲地有聲。
“娘,難道你沒有想過姥爺麼?”
薛見微再也按耐不住心中的火氣,“你是我一手帶大,難道我能不知道你心裡怎麼想得麼?你大可以單刀直入的來問我,何至于要用這種愚蠢至極的方法!薛禾,你連見都沒見過你父親,如何思念成疾?”
薛禾呆若木雞,緩緩道:“娘,您沒見過姥姥,難道也不會思念她麼?”
薛見微呼吸一滞,隻覺得嗓子發硬發幹,她張了張口卻不知如何開口。
想麼?
當然想,她捶打薛轶的胸膛,一遍遍地追問為什麼别人都有娘親疼愛,自己卻沒有。薛轶總是沉默不語攬住她的脊背。
有時徹夜難眠時,也會望着母親的畫像,想象如果母親在世,她會如何疼愛自己。
會給自己縫什麼顔色的衣服呢?
會給自己紮什麼樣子的發髻呢?
會給自己做什麼口味的糕餅呢?
後來薛見微長大了,就不再有這種想象和思念了。
此刻,看着薛禾瘦瘦小小的一團,薛見微忽然在想,也許帶她來到這世間,本就是一個自私的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