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大大的熊抱将自己塞進對方的懷裡,陪伴有了具象的感受,安夕撒嬌道:“我就是來混口飯吃的,要說星途燦爛,那必須是我們唐頂流。”
兩人咯咯笑着出門。
入夏以來,都是靠着空調續命,這還是頭一次感受到了自然的涼意,天還未徹底亮起來,世界瓦藍瓦藍的透着清爽,月亮挂在西邊,街道上居然已經有了不少早點攤子冒着煙火氣。
集合的地方離住處到不遠,沒走多久就看到路邊站着一行人,唐鹿鹿跑上去熱忱的打着招呼,“麗麗姐!浩哥!哎,早上好哇,欣欣!”
看的出來大家也都挺喜歡唐鹿鹿的,誰能拒絕一個整天活力滿滿挂着笑臉的女孩子呢。
“這是我最最最好的朋友安夕,她也來做群演,今天第一次,大家多多照顧哇!”唐鹿鹿拉着安夕給大夥介紹着,一群人很快也就熟絡起來了。
路上,唐鹿鹿将這些新夥伴的詳細情況一一說給安夕聽。
“麗麗姐和浩哥是一對,他倆來橫店兩年多了,現在都能做特約了,有經驗有演技,沒事可以跟他們多聊聊。欣欣是前景,長得漂亮,聲音也好聽,以後一定能演上角色……”
安夕仔仔細細的聽着,但精神越來越模糊,這上車想睡覺的毛病實在難以克服...…
迷迷糊糊中記得車駛離了小鎮,穿行在山間隧道,又來到另一處街區,終于停在了開闊處。下車後跟着人群往前走,很快便看到一條小道上停滿了劇組的大巴、房車,從黑色的帳篷中穿過,便是影棚内部了,這裡人來人往忙中有序,唐鹿鹿熟門熟路地帶着安夕去搶衣服,用她的話來說,在橫店領衣服不積極,思想有問題。
房間的角落裡堆滿了衣服鞋子,别說沒有包裝了,亂糟糟的鋪了一地,乍一看像一堆垃圾,各式鞋子混亂的堆在一起,甚至需要自己手動匹配一雙。雖然昨晚唐鹿鹿已經給安夕做足了心理預設,但群演的艱苦還是超出了想象。
沒有台本,甚至不知道飾演什麼角色,領隊交代完化妝和候場的位置便跑到角落裡補覺了。
服裝破破爛爛的,安夕猜測應該是飾演難民之類的角色,人群圍在一起挑挑揀揀,盡力找出相對幹淨的服飾。
“趁着有免費的戲服,咱們得多拍幾張,以後就能做成角色卡投給導演了!”唐鹿鹿換好服裝很是興奮,拉着安夕到角落裡狂拍照片,一邊指揮姿勢一邊滿是向往地說道。
熱熱鬧鬧折騰一番後,兩人坐在石梯上有一搭沒一搭的聊着,從畢業聊到工作,吐槽完辦公室裡的狗血事件,又開始了新一輪的美好向往,直至再無話可說。
安夕看着太陽一點點升高,直至刺眼到無法直視,劇組的人始終忙忙碌碌,無人記起門口的這一排群演,人群漸漸安靜下來,安夕不習慣就這樣蹲坐在戶外,尴尬的感覺逐漸強烈。
遠處緩緩駛來了一輛卡車,唐鹿鹿趴在安夕耳邊小聲說道:“這是盒飯來了,馬上可以吃午飯了!”
摸摸肚子,還真是有點餓了,雖然什麼都沒做,但思想上消耗不少。果然很快有場務帶着人來發盒飯了。
“今天的菜不錯喔,都是我倆愛吃的。”
唐鹿鹿領着安夕第一個跑上前去領了盒飯,确實,一葷兩小炒,手機先吃,各種角度一頓狂拍,給足了劇組第一餐的儀式感。
下午還是無盡的等待。
“讓一讓!讓一讓啊!”
服裝組推着一車衣服清理過路的群演們,人群挪動到另一個陰涼的角落。
“這邊不要坐人了啊!馬上要布景!”
沒過一會場務又來趕人。
幾番被驅趕,隻能不停地換陰涼的地方,腳步匆忙掩飾不住尴尬局促,存在似乎成為一種累贅。日頭越來越烈,不少人幹脆直接躺在地上,橫七豎八的歪倒一片,大家無聊地刷着手機。
安夕拉着唐鹿鹿在最角落坐下,天太熱,動一下似乎都會耗盡力氣,實在找不到更好的辦法消耗時間,隻能靠着柱子發呆。
夜晚天還沒徹底黑,蚊子就已經開始熱鬧起來了,這下兩人是徹底坐不住了,晃來晃去抵抗着蟲災,安夕徹底理解為何唐鹿鹿拍場戲回來能累成那個樣子,此刻她覺得身上哪裡都在抗議,又痛又累。
終于有人記起了這波群演,一聲“入場了”無比親切,一群人難掩激動快步朝片場走去。
長期坐辦公室缺乏運動,身體太虛了,戶外煎熬了一天,安夕體力有些不支,對片場的初印象是眩暈,人很多,燈光很亮,執行導演的聲音很洪亮,鬧鬧哄哄一片混亂,一位導演拿着喇叭交代了他們的站位,安夕腦袋暈暈跟着指令乖乖站好。
指揮完這邊的站位與動線,導演快步跑到街道的另一頭,大燈太刺眼,看不清那邊的面孔,隻見黑壓壓圍了一群人,一人躍起跳到馬上,執行導演嘶吼出“Action!”
所有人各就各位,在自己動線上走位,馬蹄的哒哒聲逐漸接近,男人筆挺地坐在馬上,逆光緩緩走來。
“動!”
執行導演洪亮的聲音從對講機中傳來,馬發出嘶鳴聲,開始加速跑起來,群演們稀稀落落跟上,疲憊了一天,所有人跑起來有氣無力,好在符合角色要求。
不長的街道,群演們跟在後面來來回回跑了幾十趟,頭發已經淩亂不堪,厚重的棉衣被汗水浸透,休息間隙,安夕用手撐着膝蓋,大口大口喘氣,馬哼哧哼哧粗重的喘息聲在頭頂盤旋,擡頭看去發現男主穿着厚款軍大衣,後背也已經濕透,休息期間還是筆挺的坐着。
燈光晃動移位,加重了眩暈,恍惚間安夕覺得這個背影好像在哪裡見過。
“再來一條!”執行導演嘶啞的吼聲響起,人群稀稀拉拉動起來。
cut,這邊群演走位有問題。
cut,燈光調一下。
cut,這條還不錯,保一條。
cut,這邊道具入景了。
cut,這邊群演注意你的走位,還要說幾遍!
cut,保一條......
馬尾一下一下煩躁地甩動着,地面的灰塵很重,幾聲咳嗽過後感覺喉嚨裡有血腥味,安夕撐住膝蓋,試圖緩解打顫的雙腿,正猶豫等會先邁左腿還是右腿時,執行導演的嘶吼聲又傳來。
“這條過了!大家辛苦了!”
“過了?”
“過了!”
暖黃色的燈光好似在頭頂上方旋轉,周遭的說話聲像是燈下的飛螢,亂哄哄地滿世界遊蕩,昏昏沉沉間安夕退到角落的牆角下,将棉衣解開,熱氣從懷中噴出,終于喘口氣。
擡頭看到男主正踩着腳踏下馬,帽子遮擋住一半臉,燈光從斜上方直直打過來,順着下颌線留下一道陰影,他側面的輪廓被完美勾勒出,英挺清隽,而更突出的是帽檐下的一雙眸子,遮擋不住的清亮,眼波流轉間他輕輕看過來。
似是一陣飓風呼嘯而過,内心波濤洶湧,安夕趕緊低頭,眼淚猝不及防地掉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