溜進自己家不是什麼難事,難的是怎麼神不知鬼不覺地進去。
譬如喬纓現在正蹲在草叢裡,頭上沾着幾片雜草和樹葉,目光炯炯地盯着她家大别野二樓的窗戶。
别墅裡,正在舉行一場小型宴會。
傭人十分忙碌地從側門進進出出,推着金色的送餐車,往露天花園裡擺上茶歇點心,或是抱着酒瓶腳步匆匆地往主屋趕去。
順着他們的身影往裡看,不少商界名流正端着酒杯聚在一樓宴會廳,一部分人身邊還跟着幾個圈内的熟面孔。
天色漸晚,後院泳池的燈光閃爍,七彩燈球轉個不停,有歌手正抱着吉他唱歌,現場一片觥籌交錯,燈紅酒綠。
相安無事地待了幾天後,喬纓确定原著的劇情對她的控制已經徹底失效。
今天再看着人群中間那些談笑風生的熟悉面孔時,她突然産生了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在這個一切都被設定好的世界裡,隻有她打破了那片看不見的牆壁。
雖然在作者的淫威下,反派喬纓最終被主角反複碾壓,四仰八叉,皮都展開了,人也破防了。
但今時不同往日。
從現在開始,她可是手握劇本的大反派、主角光環的破壁人、愛情路上的絆腳石、萬衆炮灰的解放者、一胎七寶生物學奇迹的見證人!
喬纓由此産生了一種智識上的優越感。
呵,你們都是蟲子!
她蹲在草叢裡,優雅地一甩頭發,戴上帽子和口罩,悉悉索索蹿到後院另一側的矮牆邊,手腳并用爬了上去。
動作拉扯到身上的傷口,喬纓“嘶”了一聲,仍舊咬牙跳了下去,忍着痛意利落地滾到牆角處的陰影裡。
這幾天她和喬家始終處于斷聯的狀态,今天之所以回來,是想處理一些曆史遺留問題,以及收拾細軟跑路。
喬纓根據記憶畫了一張喬家别墅的平面圖,盯着研究了好久,發現這個角落地處偏僻,又因遠離泳池,沒什麼人經過,是個非法闖入的好地方。
傷口處仿佛有血液滲出,她伸手摸了摸膝蓋,果不其然是一片粘膩的觸感,心裡暗罵一聲倒黴。
一陣腳步聲由遠及近而來,喬纓停下起身的動作,快速躲到花壇後,貓着腰聽牆角。
兩個人影端着酒杯停在距離她半米遠的地方,拉長的側影投射在她身後的矮牆上。
她屏住呼吸,在看清這倆人長相的瞬間差點破功,旋即飛速用手捂住了嘴巴。
喬俞誠今天穿得人模狗樣的。
一身白襯衫搭配着西裝褲,袖口高高挽起,外套随意搭在手臂上,頗有心機地不經意露出他的超絕肌肉線條。
他解掉了領帶,連白襯衫也松下了幾顆扣子,胸口處敞開一條猶抱琵琶半遮面的縫。
在泳池邊故意穿成這樣博眼球,今年春晚你去唱好不好?
喬纓眼角抽了抽。
這種努力讓自己看起來毫不費力的做作感讓她不禁想起了一位故人。
還男二呢,這不傻逼嗎?
他旁邊站着的那位也是老熟人。
在娛樂圈各色美女中,阮綿綿的長相隻能算普通,唯有一雙濕漉漉的小鹿眼睛格外惹人憐愛,讓整張臉增色了不少。
加上團隊也有意把她往初戀女友感的方向打造,憑借着小清新接地氣的人設吸引了不少粉絲。
原著裡,她和沈頤是大學同學,雖然隻有過一面之緣,但阮綿綿一直默默關注着沈頤,旁觀他在不同的女人之間周旋,痛苦卻又不願意放手,所以化暗戀為動力,一步一步向她的少年郎靠近。
但現實嘛......
喬纓回憶了一下以往阮綿綿的言行舉止,覺得她并不是這麼勵志的人設,性格也一言難盡。
喬纓揉了揉酸痛的小腿,耐着性子聽兩人寒暄。
在單方面吹了十分鐘的彩虹屁後,喬俞誠動作優雅地抿了一口紅酒,終于開始進入正題。
“綿綿,你和喬纓是好朋友,你知道她現在在哪裡嗎?”喬俞誠眉頭輕皺,眼神裡滿是擔憂。
這幾天,他和爸給喬纓打了無數通電話,卻怎麼也聯系不上她。
等父子倆怒氣沖沖殺到病房後,居然被告知她第二天就轉院了,連經紀人都不知道她現在在哪裡。
“不管怎麼說,她都是我妹妹,父親那邊我回去溝通,隻要喬纓平安無事就好。”
喬俞誠歎氣,擺出一副老大哥的嘴臉,似乎真的很擔心她的死活一樣。
用我來立人設在喜歡的人面前博好感,誠狗你是真的惡心。
喬纓暗罵一聲。
和他鬥智鬥勇十幾年,喬纓十分清楚喬俞誠就是個人面獸心的混蛋。
雖然他在外總裝作一副溫和無害的模樣,實際上背地裡最愛捅人刀子,絕對是個名副其實的陰濕男。
遙想當初她剛被領養的時候,喬家為了作秀總是帶她去各種宴會露臉。
而對她心生不滿的喬俞誠,則會一邊端着天真懵懂的笑容和長輩打招呼,一邊面不改色暗中掐喬纓的胳膊。
直到她痛得忍不住哇哇大哭,喬俞誠才擺出十分擔憂的眼神,假惺惺地問她怎麼了,是不是不習慣這種場合。
喬纓也以牙還牙,從養母李娆那裡偷了幾瓶安眠藥,悄悄下到喬俞誠的牛奶裡,等他昏迷就撬開門鎖蒙着枕頭揍他一頓。
當他第二天鼻青臉腫地爬起床時,她再憂心仲仲地問他是不是晚上偷摸出去和人打架了。
喬盛合對兒子的家教極其嚴厲,又因為喬俞誠輕佻的性子,他總懷疑兒子是不是到了青春叛逆期在外面鬼混去了,每次都免不了一頓訓斥責罵。
那段時間喬俞誠過得無比痛苦,安眠藥和無止盡的折磨讓他精神恍惚。
他腦子又不靈光,也沒想着裝個監控查清楚,甚至還一度以為自己是撞了鬼。
後來他幹脆請了幾個大師來家裡驅邪,有個老道士捋了把胡子,意味深長地跟他說:“你妹妹八字硬,命中帶煞,誰和她作對誰就會倒黴。”
直到那天,這場幼稚又詭異的鬥争才就此結束,喬家對喬纓的折磨也從物理虐待轉向了精神控制。
時間回到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