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臉色有些蠟黃,倆熊貓眼看着像是被誰吸走了陽氣。
女孩把行李推車放在立柱旁,急急忙忙地沖到門口,從外賣員手裡接過了一堆外賣袋子,再急匆匆折返回來,把東西堆到行李箱上,蹲在機場大廳裡就開始沉浸式幹飯。
她吃得狼吞虎咽,眼眶逐漸泛紅,顫抖着從袋子裡掏出一個白胖白胖的饅頭。
咬進嘴裡的瞬間,眼淚忽然開始嘩嘩往下流,一邊往嘴裡塞一邊默默哭泣。
這是打哪兒來逃荒的難民。
幾步之外的喬纓表情複雜地盯着她,想勸她悠着點兒别把自己噎死了,又覺得無從下口。
女孩風卷殘雲地掃完了第五根澱粉腸,又從水果袋裡摸出來一顆蘋果,雙手捧起,舉在眼前,表情虔誠得像是在向上帝祈禱。
她張開嘴咬上一口,蘋果清脆的聲音響起,她緩緩閉上眼睛享受。
如此無聊的水果,卻讓人感受到她仿佛是在吃什麼珍馐美馔。
一個蘋果下肚,或許是喬纓的眼神太過直白,宛如饕餮附體一般的女子驟然驚醒。
她不好意思地擦擦嘴,臉漲得比蘋果還紅,停止進食的動作,尴尬地和她打了個招呼。
“帥哥,你在等人嗎?”
喬纓颔首,“白月光回國,我來接。”
女孩的表情微微一動,美食帶來的多巴胺讓她一顆八卦的心蠢蠢欲動,試探問道:“你白月光長什麼樣啊?”
這是可以說的嗎?
喬纓有些遲疑,給她看了看手機裡的照片,自暴自棄道:“說實話,我也不知道。”
“……”
看到照片,女孩的笑意僵硬了一瞬,表情怪異地看了喬纓幾眼,眼神懷疑,上下打量她一圈。
氣氛尴尬,作為一名高情商的職業演員,喬纓敏銳地捕捉到了她臉上的不自然。
這反應,難道說……
因為原著裡并沒有出現過這個人物,喬纓還特地從陸嘉澤那裡了解了一些信息。
身為京市有頭有臉的書香門第之一,聽說顧家大小姐人如其名,冰肌玉骨,溫婉嬌軟,才情兼備,是個娉娉婷婷的旗袍美人,且在外留學多年,每一處設定都是白月光标配,滿滿的破碎感。
再看看眼前這個一身沖鋒衣、挂着倆大黑眼圈、滿臉萎靡、面黃肌瘦、仿佛鬧饑荒逃難的災民一樣的人,喬纓的額角抽了抽。
破碎倒是挺破碎的,有點太破碎了。
這哪是去留學啊,這是被流放了吧?
“你就是……顧舒柔?”
喬纓驚詫不已,仍舊不敢相信自己的猜測,“我是裴硯知。”
“裴硯知?”
顧舒柔緊緊皺着眉頭,試圖在腦海裡搜索這個名字的相關信息。
半晌後,她恍然大悟地一拍大腿,驚道:“是你啊!小時候我還抱過你呢!”
喬纓:“?”
“我倆一個幼兒園的,你讀中班我讀大班,你不記得了?”顧舒柔神情激動起來,“是阿姨讓你來接我的嗎?”
喬纓瞪大眼睛,隻能順着她的話茫然點頭,道:“最近新開了家法國餐廳,聽說是米其林三星,不過,姐妹你還吃得下嗎?”
不知道哪幾個字觸發了開關,顧舒柔聽罷好像聯想到了什麼恐怖的東西。
這人立馬痛苦地捂住腦袋,連連搖頭,身上像有螞蟻在爬。
她神情恍惚得像失去孩子的可雲,不住哀嚎:“别!别帶我去吃白人飯!求求你了!”
經過她的苦苦哀求,兩人最後選擇去了家自助餐廳。
顧舒柔面前疊了兩大摞盤子,面前放着一碗比臉盆小不了多少的麻辣燙,左手擺着一大盤燒烤,右手擺着半邊西瓜。
她目光炯炯,好像黃鼠狼一樣兩眼放着綠光,摩拳擦掌地說:“今天姐要奢侈一把。”
喬纓不明所以地吸溜了一口麻辣燙,一個不慎辣椒片卡在嗓子眼兒裡了。
她嗆出眼淚,一邊小聲咳嗽一邊還不忘凹霸總人設,努力繃着臉,緊張開口:“怎、怎麼奢侈?”
“今天西瓜就不吃皮了!”
顧舒柔捏緊筷子,雙手在空中激昂地揮舞着,飙着眼淚語無倫次。
“螺獅粉再也不用特意留到一月一号了,也不用去後山挖野韭菜了,也不用吃生豬肉包子和斐波那契飯了,嗚嗚嗚嗚嗚。”
斐波那契飯?
今天的飯等于昨天的剩飯加前天的剩飯是吧?
沒點歹毒的智商還真聽不懂。
看着眼前如蝗蟲過境一般的場面,喬纓表情微妙,欲言又止了良久,還是忍不住問道:“冒昧問一下,您去的是哪個甯古塔?”
“德國,”一說到這裡,顧舒柔哭得更傷心了,一邊往嘴裡塞着烤鴨,一邊哽咽,“你是不知道,在德國學醫的六年,是我人生這八年裡,最難忘的十年。”
她抹了把辛酸的眼淚,“難怪小說裡的白月光一出國就沒了消息,原來去的是德國啊!”
說完這句話,顧舒柔大概是覺得和喬纓閑聊太耽誤進食,索性止住了話頭,專心緻志地埋頭吃飯。
全場寂靜,偌大的餐廳裡隻有她扒飯的聲音。
餐廳裡的員工們似乎也沒想到,這麼一個文靜的小女孩居然能吃出這種鬼動靜,都端着盤子假裝忙忙碌碌收拾周圍餐桌。
連上菜的服務員都不帶重樣的,視線一直偷偷往她們身上瞟,眼神裡更是帶着三分驚訝三分同情三分不解和一分想報警。
怎麼感覺有點丢臉。
喬纓捂着臉側過腦袋,假裝看不懂他們的表情。
不知過了多久,對面的人逐漸沒了聲音,連動作都停了下來。
喬纓狐疑地越過摞起來的盤子堆,發現顧舒柔臉朝下埋進了湯裡。
她像是突然去世了一樣。
安詳,且沒有一點動靜。
喬纓被吓了一跳,趕緊把人從湯裡撈了起來。
她頂着一張邪魅狂狷的臉,一邊掐顧舒柔的人中,一邊對着店員驚恐求助:“救、救命啊!她她她———她撐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