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那的碰撞,在作用力與反作用力下,增高鞋連帶着襪子,一起被蹬掉了。
它們兜着厚厚一摞鞋墊子躺在原地,散落出零星幾片。
壽終正寝。
沈頤再度沉默了。
他用僵硬的身體拾起襪子,機械地向着凳子挪動,背影滄桑。
溫煙婷用胳膊肘碰了碰裴硯知,“你老公。”
裴硯知皺眉躲開,“你老公。”
周瑾捂着嘴,伸出一隻手挽留道:“沈老師,你真不用去醫生那裡看看嗎?”
沈頤好像瞬間蒼老了幾十歲,忍無可忍回頭地大喊一聲:“都說了不用了!那他媽是我的假屁股墊!”
萬籁俱寂中,隻有沈頤的粉絲仍在嘴硬。
【你們都是黑子吧?墊個假屁股怎麼你了?你沒墊過?這說明沈頤敬業好不好!】
【哪裡搞笑了?沈頤這麼多年一直是這樣好不好,内娛男演員很難的,我是老粉我知道,他為了事業甚至能獻出生命,墊個假墊子算什麼,他還動過刀子呢!你們真沒見識!】
【卧槽你快删了吧!】
始作俑者阮綿綿不知為何又開始哭哭啼啼。
她兩眼泛起淚光,對着三人委屈道:“你……你們太過分了……沈頤哥哥的屁股都摔成了四瓣,你們居然還要嘲笑他!就這麼想引起他的注意嗎?”
說的什麼東西,瘋了不成。
裴硯知最讨厭聽這種哼哼唧唧的聲音,神色不耐,轉身走了出去。
莫名消失的謝燃突然再度出現,攔住裴硯知,非要給他聽自己的新歌。
裴硯知疑惑:“為什麼找我?”
為了把妹。
緊急找工作室要了一份樣曲的謝燃臉不紅心不跳地看着他,咧嘴笑笑。
身為愛豆,他不負衆望地交往過五十幾任女朋友,還有着不計其數的暧昧對象。
從過往的經驗來看,像喬纓這種漂亮聰明又自诩叛逆的女人,都覺得自己是朵危險迷人的黑罂粟,遺世獨立就等待着男人來理解她的脆弱與孤獨。
所以謝燃按照套路,張嘴就來:“我覺得你很特别,你和我認識的女生都不一樣,你給我一種疏離感,所以你的品味一定很好。”
喬纓會不會上套不知道,反正裴硯知是上套了,心頭驟然一動。
這輩子第一次有人肯定了他的音樂品味。
如果愛聽大悲咒也算是一種音樂品味的話。
在謝燃殷切的眼神裡,心情頗好的裴硯知打開音頻聽了兩秒———
然後波瀾不驚地點了退出,動作快得像2006年春晚小品裡趙本山拿放耳機。
隻能說,這是很熱鬧的一首歌。
有牛有羊有驢有唢呐,有哭有嚎有笑有尖叫。
真是一場酣暢淋漓的音樂盛宴。
他這一生作惡多端,聽完這一曲也算一筆勾銷。
“Back to 我的 demo!”
見他退出播放,謝燃急切道:“你能get到裡面的feel了嗎?”
“還行,可以接受,你唱歌沒你說話難聽。”
裴硯知面無表情,“扁桃體是被鹵過嗎?”
“什麼意思?”
謝燃聽不懂,逐漸暴躁起來:“讓你聽歌你就聽歌,關扁桃體什麼事?喂,我看你這個女的根本就不懂吧?還扁桃體,誰是扁桃體?他也唱rap嗎?”
沒救了。
裴硯知閉了閉眼睛,輕蔑吐出兩個字:“白癡。”
足夠直白的辱罵,讓謝燃感覺有被侮辱到,額上青筋暴起。
他想像往常一樣,對質疑他的人一拳掄過去,心裡卻湧現出一股異樣的情緒。
心跳加速,神經震顫,謝燃瞪大眼睛,發絲覆在他臉上,看不清表情。
半晌後,他驟然擡頭,一個滑鏟跪到裴硯知跟前,低三下四懇求道:“……你能不能,再罵我一句?”
裴硯知:……
好消息,謝燃這下聽懂了。
壞消息,謝燃被他罵爽了。
受不了了,你們娛樂圈真的變态。
裴硯知剛想張嘴罵人,又怕獎勵到謝燃,思索再三,淡淡開口:“别做音樂了,你去踢國足吧。”
謝燃愣了一下,眼裡的光頓時熄滅了,黯然神傷,垂眸低喃:“你好傷人。”
在他愣神的間隙,剛和節目組溝通好後續工作的陳意芝走了過來。
她三步并兩步,将裴硯知拉進保姆車裡,仔仔細細打量他幾圈,眼神狐疑。
在裴硯知冷靜的目光下,她抱臂冷哼一聲,毫無預兆地扔出一顆巨雷,言之鑿鑿。
“你根本不是喬纓,說吧,你到底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