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元意扶着牆,強撐着自己站起來。
這樣殘忍的結果,幾乎讓她無法承受。
是誰都好,為什麼偏偏是他?
她該怪蕭閑嗎?可他為蕭家報仇何錯之有?
她該怪父親嗎?可她不信父親會做出那樣的事。
蒼天啊,這一刻她真恨不能立刻死掉,去地下問一問她的父親,這究竟是什麼回事。
她閉上眼,掌心已被自己的指甲劃出血痕,鮮紅的血順着指縫滴落,她緩了片刻,重新站穩了身子,一字一句地說,“多謝五殿下今日告訴我這麼多事。”
她話落轉身欲走,司馬安見狀連忙拉着他,急聲問:“你要去哪?”
她從他的眉眼中竟難得的看見了一分擔憂,是錯覺吧。
“我要去找蕭閑。”蘇元意說。
“找他做什麼?”
“問個清楚。”
蘇元意并沒有完全相信司馬安的話,其實蕭閑和她的目的是一緻的,他們都在查,大甯真正的叛徒究竟是誰。
他是為蕭家死去的将士讨回公道,她是為洗脫她父親的污名。
其實……如果蕭閑不是纨绔,他們聯手或許能更快的找到真相。
許是過往和蕭閑相處的一幕幕,許是蕭家人的善良,又許是那霎那的心動,她還是想要找他問個清楚,她想聽他親口說,而不是因外人的幾句話就判了他的罪。
司馬安扯出一抹嘲諷地笑:“你覺得蕭閑那樣擅于僞裝的人,會告訴你真相?”
蘇元意用力抽出被他緊緊握住的手腕,剛剛還無比痛苦的眼眸中又變成一片清明與堅毅,司馬安愣了下,還要再說,卻聽蘇元意先開口道,“說與不說是他的事,夫妻一場,我總是要問一問。”
蘇元意話落,轉身推門而去,司馬安看着空落落的房間,輕輕低笑了一聲,“還真是不見棺材不落淚啊。”
蘇元意沿着記憶朝剛剛蕭閑待過的宮室走去,可剛剛還熱鬧紛繁的宮室眼下卻空無一人,蘇元意找了一轉也沒找到他們一行人的蹤迹,正準備離開,忽而聽到走廊盡頭似有聲響,那聲音有幾分像蕭閑。
她想了想沿着遊廊往裡走了走,那聲音越發清晰了。
“世子,蘇庚明的夫人在邊疆病了,我們的人可要動手嗎?”
什麼?!母親病了?!蘇元意的心頓時緊張起來,母親怎麼從來沒有寫信告訴過她?
“不必。”蕭閑懶洋洋地說,“謝蘊不是蘇添,不用我們動手,她也沒幾年好活了。”
屋内平平淡淡地一句話卻像一把剛錐插在她的心上,剛剛司馬安對她說時,她還心存幻想,想着或許是司馬安騙她的呢?或許弟弟的病真的是他自己貪玩呢?
可現在血淋淋的事實就擺在她的眼前,讓她無從逃避。
“世子,蘇添在府上一切如常,我們要不要殺了他?”
屋内好久沒再傳來蕭閑的聲音,站在門外的蘇元意緊緊掐着自己的手,等待着他的回答,心裡竟還保存着一絲天真的期待,期待着他不會動手害她的弟弟。
可她錯了。
錯的離譜,他恨蘇庚明,恨整個蘇家,又怎麼會放過蘇添?
“世子,您……您不會真的愛上蘇家女了吧?”
“胡說!”她聽見他惱怒的聲音,“我怎麼可能會愛上仇人的女兒?!”
“殺了他!”蕭閑的聲音變得無比陰冷,是她從未見過的陰冷,“做出意外身亡的樣子,莫讓蘇元意察覺!”
他冷笑了兩聲,“愛?我恨她,恨不能親手殺了她,不,這樣太便宜了她,我要她親眼看着她在意的人一個個的離開她,我要她愛上我依賴我再被無情抛棄,生離死别,我要她體驗世間所有的痛苦!要她後半輩子日日不得安甯,如此才算解我心頭之恨!”
隔着一道牆,蘇元意都能聽出他話語中的恨意,他恨她,恨到了骨子裡,他從來沒有相信過她,也從來沒有對她動心,所有的一切隻是包裹着砒霜的糖。
蘇元意心亂如麻,所有的事都撞了上來,母親的安危,弟弟的安危,還有父親……父親的罪名。
一樁樁,一件件,幾乎都要将她逼瘋。
她強撐着理智快速離開了那兒,可剛出了殿,整個人就跌入石徑小路邊的花叢中,尖銳的花枝劃破她的臉,鼻腔和嘴裡混入了肮髒的泥土,可她卻渾然未覺,像是失了魂一樣趴在地上。
天忽而下起了雨,冰冷的雨水打在她的身上,又落入泥裡,她忽而動了動,翻了個身,整個人躺在污髒的泥水裡,仰頭看着烏雲密布的天,忽而大笑起來,可笑着笑着又哭了。
老天爺,你告訴我,我該怎麼辦?我能怎麼辦?
在蘇元意走後,司馬安忽而出現在她剛剛停頓過的地方,他推門而去,屋裡的蕭閑竟畢恭畢敬地喚了他一聲主子。
蘇元意不知在泥水裡躺了多久,全身上下都冷得似塊冰,嘴唇都凍得青紫,可她卻絲毫沒有要動的打算,似乎是想一直躺在這兒直至死去。
雨忽而停了,似乎有一朵雲遮在她的身前,她緩緩睜開眼就對上司馬安那張禍國殃民的臉,他上挑的狐狸眼垂眸看她,明明是一副妖孽的樣子,可眼中竟有着菩薩般的悲憫,“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