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暮瑤第二次問蕭閑,上一次蕭閑否認得很快,說他對她隻有仇,可這一次蕭閑卻愣住了。
“是。”他神色猙獰地說出這個字,在說出後,整個人仿佛卸去了千斤重的壓力,他閉上眼,又說了一遍,“是。”
“我愛上她了。”蕭閑痛苦地抱着自己的頭,緩緩蹲下,“我早就愛上她了,什麼仇,什麼恨我都願意放下,願意原諒,我愛她,我知道我對不起祖父,對不起叔叔伯伯,對不起兄長,對不起蕭家的列祖列宗,對不起死在戰場上的數萬将士,我有罪,我有罪,可我愛她,所有的罪孽我都願意一個人受,若有罰也沖我一個人來,九泉之下,我去向先祖們請罪,我隻求能留下她,隻求能留下她,為什麼?到底為什麼,她偏偏就死了?”
壓抑在心中的話,他總算能說出來了。
可惜一切都太遲了。
無論愛也好,恨也罷,她死了。
隻留下他一個人在無盡的孽海紅塵中掙紮。
暮瑤定定看着他,伸手想去抱抱他,可最終還是收回了手,轉身離開了。
她早就知道這個結果,可親眼聽見他承認,還是讓她心如絞痛。
周耀遠遠在客棧裡看見這邊情況不對勁,連忙從客棧裡奔出來就見蕭閑痛苦的抱着頭蹲在路邊,他幾步上前,聽見他嗚嗚咽咽的哭聲。
他愣住了。
他與蕭閑是自幼相伴的發小,這麼多年,他從未見過蕭閑哭得這麼傷心。
“蕭兄……”周耀緩步上前在他面前蹲下,輕歎了一聲抱住了他,安慰道,“一切都會過去的。”
司馬安送蘇元意出了城後,馬車就一路往徐州趕,在趕路的路上,司馬安遞了她一本厚厚的冊子,上面寫着她這次扮演的身份以及楚國内的各種習俗與常識。
她必須要盡快記下來,僞裝成一位楚國人。
司馬安給她設計的人物是一位在楚國邊境長大的富家女,後來兵荒馬亂嫁去了甯國大戶,結果沒享幾年好日子,就死了夫君,她就被那家人趕了出來,千辛萬苦回了楚國後發現整座鎮子的人都因戰亂死了,她無奈南下前往江甯靠給大戶人家刺繡讨日子。
“我的身份在甯國待了這麼多年不會被他懷疑是甯國的探子嗎?”蘇元意把頭從冊子裡擡起頭,指着這段經曆問。
司馬安挑起她的下巴,細細端詳着她,笑着說,“可你身上甯國的痕迹是抹不掉的。”
“阿意,我教你如何說謊。”
“如果你想騙一個人,全說假話是不行的,隻有半真半假,才最容易騙人。”
“就像這份經曆。”司馬安松開挑着她下巴的手,指向她手中的冊子,“如果我編的完美無缺,反而惹人懷疑。”
“我明白了。”
她的名字也改了,元意。
姓元名意,那個蘇字就暫時去掉了。
按照司馬安的計劃,她要先在徐州待一段時間,然後帶着包袱一路往江甯去,當然她的人會在暗中護着她,但除此之外,也不會做别的事。
待她到了江甯後,司馬安的人會在給她安排下一步。
對于這樣的計劃,蘇元意有點疑惑。
“我不需要培訓什麼嗎?”蘇元意印象中的探子,不說武藝高強,但下毒,保命,聯絡的基本功是少不了的。
“等你去了徐州,會教你一些簡單的聯絡暗号,其餘的不用。”司馬安說,“方詢不是一般人,如果真把你培訓成專業的探子,他一準會有所察覺。”
蘇元意聞言不再說話了,轉而安心看起了冊子,把上面的東西全都默記在心。
楚國不是甯國,稍有不甚就會丢掉了性命。
蕭閑在周耀的陪伴下,渾渾噩噩地回了府,府内已挂上了白帆,正堂停着一口棺材,下人們見蕭閑一直盯着那口棺材,小心翼翼地提示道,“世子,世子夫人還沒入棺。”
蘇元意的屍體被野獸啃咬的太碎了,在入棺前要先整理遺容,換上壽衣體體面面的入棺。
“她……在哪?”
屍體兩個字蕭閑實在說不出口。
“在西院的偏房裡停着。”
“我知道了。”蕭閑說,“你去讓那些人先住手。”
小厮眼中閃過一抹迷惑,不明白世子這話是何意。
“還不過去!”
“是,奴才這就去。”
小厮一路小跑地去了。
他的娘子他不想别人碰,他要親手為她收斂屍骨,整理遺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