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閑聽了蘇元意這句關懷的話,覺得哪怕即刻去死,也圓滿了。
“什麼時辰出發?”
“現在。”蕭閑說。
聖旨說明日就要領軍出發,那麼他現在就要先去軍營一趟。
他低下頭在她額上落下一個不含情欲的吻,明明很輕,可蘇元意卻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沉重。
死在戰場的将軍數不勝數,這一次,他或許也會成為其中的一員。
“等我回來。”
蕭閑說完這句話,轉身推開了門,刺骨的寒風連同着冰冷的雪一齊湧入屋裡,驟然的寒冷讓蘇元意裸露在外的手顫了下,眼看蕭閑就要離開,蘇元意連忙拉住了蕭閑寬大的袖擺。
“等等,我有話和你說。”
蕭閑回過頭看她,屋外是刺骨的冷,可他臉上卻是比三月春光還要溫柔的存在。
他沒有說話,隻是靜靜看着她,等待着她的下一句。
蘇元意張了張嘴,“上次青州之敗就是敗在糧草。”
這一點蕭閑身為蕭家人自然是無比清楚,所以他今夜還會去一趟四皇子府商量後方糧草供應的事。
“雲淮兩帶是魚米之鄉,素來富庶,當地士紳都囤有糧草,而我蘇家本是淮州人,在雲淮一帶頗有聲望,我願意回淮州為你籌糧,若朝廷有變,你也能多一條退路。”
蕭閑聽了這話的第一反應是,她是不是又在找借口離開自己?
可當他對上她擔憂的眼神時,又忍不住想要再一次的相信她。
他不是瘋子,也沒有病,他當然很清楚的明白之前對待蘇元意的方式是錯誤的,沒有哪家的夫君會一直囚着自己的娘子,也明白他心中無時無刻都在叫嚣的恐慌與不安會像一個黑洞一樣将他吞噬。
他或許……可以信任她一次。
就像她說的那樣。
蘇元意似是看出他的擔憂與心思,輕聲說:“我這樣做,不止是為你,也是為我的故鄉。”
“甯國不能再敗了。”
“好。”蕭閑點了頭,“你去吧。”
蘇元意聞言眼中蹦出一抹璀璨的光,明明他該高興的,可他的心裡還是說不出的失落。
她眼中的光芒是因離開他而起。
“我走了。”
蕭閑轉身走進漫天飄雪的夜裡,他的身影越來越小,眼看就要走出那道院門,可他卻又停了下來,快步往回奔。
蘇元意措不及防地被他擁入懷中,他身上還夾雜着風雪的凜冽與寒涼。
“你會回來的吧?”
他說出口的話沖散了冷寂,溫度緩緩回升,他像是一隻不舍得主人的大型動物一樣緊緊抱着你,可不确定的語氣又帶着說不出的可憐。
蘇元意摸了摸他腦後的烏發,輕聲說:“我會回來的。”
“等你勝利的那一天。”
蕭閑領軍出城的那一天,蘇元意随同國公府的人一起去送行。
臨行前,蘇元意偷偷給蕭閑塞了一個平安符。
願能保佑他平安。
蕭閑走後,蘇元意把自己的打算與國公爺國公夫人說了後,國公爺就專門派了一隊護衛護送她回淮州。
馬車出了京後,蘇元意回首遙望京師的城樓,心中生出無限感慨。
她總算離開那兒了。
自蕭閑囚禁她時,她就生出了想要逃離的心。
雖然後面蕭閑的舉動又會偶爾帶給她觸動,可她始終沒有忘記自己一開始的目的。
隻不過她掩藏的更深,她裝作溫順,裝作他喜歡的樣子,讓他對她放松警惕。
沒錯,她騙了他。
她為他籌糧是真,可也不會再回來了。
前者她是為故鄉,後者她是為自己。
她不覺得自己有什麼不對,他騙過她那麼多次,如今也算是扯平了。
隊伍走了三天,總算走到了雲州地界。
入了雲州境内最大的一座城後,蘇元意揭開車簾向外看了一眼,看着久違的風俗地貌以及耳邊熟悉的雲州口音時,她有幾分恍惚,若當日沒有賜婚,如今的她或許會在雲州。
她看了一會又把轎簾放下,默默算着時間,等出了雲州便可到淮州了,她出發前就給母親送了信,母親這段時日應該已經聯合蘇家的族人聯系雲州的士紳們了。
她正想着,馬車忽而停了,随即傳來馬夫的聲音。
“少夫人,有位公子要見您。”
出門在外,為掩護身份,他們這些人統一稱蘇元意為少夫人。
公子?蘇元意心中正奇怪,卻又聽車窗外傳來一道熟悉的聲音。
“元意妹妹,許久未見,近來可好?”
蘇元意的心顫了下,能這麼叫她的人,普天下也隻有一個人。
她連忙揭開車簾一看就看見一張清隽溫潤的面容,仿佛一張徐徐展開的水墨畫,沒有半點攻擊性,隻是一看他,就感到了世界所有的美好都彙聚在他身上。
當真是君子如玉。
“硯……你……”蘇元意怔了下,“你怎麼會在這兒?”
從前的稱呼溢到嘴邊,又被她壓了下去。
“我去年放了外任,如今在雲州做總督。”
總督是很大的官了,總管一省的軍政要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