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疼兒子,但孫豐年也不是孫榮說什麼就是什麼的性子。
孫榮說他喜歡劉屠子的閨女,可在他爹娘眼裡什麼喜歡不喜歡的根本就不重要,隻要兒媳婦是孝順、能吃苦、能生娃娃的就行。
況且孫豐年一向摳門得緊,怎舍得一下給出那麼些錢去?
這裡頭肯定有什麼是她跟孫巧兒不知道的。
傅媖正想着,外頭突然傳來孫豐年中氣十足的呵罵:“你個小兔崽子,大早晨起來就往出跑,生怕旁人都瞧不見你咋的!”
她扒着窗戶縫朝外看了眼,是孫榮回來了。
看着孫榮被孫豐年攆得在院子裡上蹿下跳的身影,她忽地想起昨夜孫榮咬牙切齒地沖她放狠話,說這幾日都會死死看住她,可今兒卻早早就跑沒了影兒。
然後又聯想到先前也有段時間,孫榮總是誰都不知會一聲就不聲不響地跑出去,也為着這個挨了孫豐年好幾頓臭罵。
一個大膽的猜想浮現在腦海中。
傅媖眉心一跳——
孫榮不會是去跟人賭錢了吧?若他要錢根本就不是為了提親而是為了還賭債,就說得通了。
她得想個法子,偷偷跟着他出去一趟,看看他到底都在幹些啥。
*
這幾天孫家人把傅媖看得牢牢的,就連往常那些挑水、拾柴、去河邊洗衣裳的活也都不叫她幹了,生怕一個錯眼兒就讓她偷偷跑了。
原本李蘭花還指使她做飯喂雞。
可傅媖第一回做飯就當着李蘭花的面在煮米湯的時候故意往鍋裡多添了兩把白米,心疼得李蘭花指着她鼻子罵,說傅媖存心氣她,然後氣急敗壞地把她從竈房裡趕了出來。
從那之後,李蘭花就再不讓她進竈房了。
傅媖的任務也就隻剩下一天兩次給雞喂食。
因為這份清閑,這副身體恢複得很快。
今早起來,孫豐年幾天來頭一回主動跟傅媖搭話。
家裡剛吃完飯,他手裡拿着鋤頭正準備去園上刨幾個蘿蔔回來,剛一出門就撞上抱着圓簸箕給雞撒麥麸的傅媖。
傅媖冷淡地掃了她一眼,從她身後走過去。
可沒走幾步又退回來,警告道:“今兒王婆子要帶着東西上門來,你給我老老實實地在家待着,一會兒我回來若是瞧不見你,看我咋收拾你!”
他嘴裡的王婆子是村裡有名的媒婆,裡長就是請的她來孫家說媒。
傅媖淡淡地瞥他一眼,又扭過頭去,不情不願地說:“知道了。”
她嘴上應了,可任誰都看得出是在敷衍,落在孫豐年眼裡就更像是挑釁。
他頓時十分窩火,罵罵咧咧地往外走:“就你們這些死丫頭片子最不叫人省心,一個兩個的淨會跟人對着幹!”
傅媖下意識想回怼,可想起正事兒又把到嘴邊的話咽了回去。
撇了撇嘴,腹诽道:丫頭片子不省心,他那個耀祖也沒見得多叫他省心,不然怎麼還用得着賣外甥女去給他湊錢填窟窿?
她正想着,孫榮閃身從門後出來。沒跟她說話,倒是先盯着孫豐年的背影瞧了好一陣兒。
直到孫豐年走沒了影兒,也慢悠悠地往同一個方向跟了上去。
傅媖眼神閃了閃,叫住他:“哎,你上哪兒去?姨夫不是叫你在家看着我,你也不怕我跑了?”
孫榮着急出門,沒在意她突然的問話有什麼不對,隻一臉急躁地擺擺手:“你管我!”
但多少還有些不放心,頓了頓又威吓道:“臭丫頭我告訴你,你别打歪主意,我娘可還在家看着你呢,你想跑門兒都沒有。”
“切”,傅媖不屑地撇撇嘴,“不管就不管,誰稀得管你。”
說完她正好撒完最後一把麥麸,抱着簸箕轉身回去了。
孫榮見她的身影消失在門後,放下心來,轉身朝外走去。
傅媖一進院子就聽見竈房裡“咚咚咚”的聲音,是李蘭花在舂米。
盡管家裡的白米吃得十分節省,但先前那些還是很快就又吃沒了,李蘭花隻得又從米斛裡盛出一畚箕來,眼下正拿來舂。
她把簸箕送到竈房,說:“雞喂完了,我回屋了啊。”
李蘭花正忙,聞言撩起眼皮瞅了她一眼,心裡憋着氣。
這幾日可是讓這死丫頭偷了懶,整日裡啥也不幹,沒事兒就窩在她那屋裡睡覺,過得簡直就是高門大戶裡那些小姐的日子,舒坦着呢。
但想起裡長家的親事,她又将繼續這口氣悶在了肚子裡,沒吭聲。
傅媖也不惱,笑嘻嘻地退出去。
轉身的瞬間臉上挂着的笑卻立刻褪了個幹淨,抿起唇拔腿就往大門外跑。
她放個簸箕的功夫孫榮應當還走不遠,現在跟上去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