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父進了家門,喊了一圈都沒見人影。瞅瞅天色,“這也不早了。人去哪了?”
池老太聽到熟悉的聲音,從屋裡踢踏着鞋沒穿好就出來了,到了院子裡才放慢步速。
隔着院牆,半年不見的身影竟也佝偻着背,還拄着拐,腿腳不伶俐,看得池老太也有一點心酸。
池父畢竟是她身上掉下的一疙瘩肉,因着夏氏兩家沒少摩擦,自從狐媚子沒了,池老太心裡暢快極了。
她裝模作樣的掂起個盆,接了點涼水,往那院牆地走了走,“老大,洗把臉吧。”
“年姐兒,出去了。”
池父扭頭看在池老太刻意的站在那,客套的話也咽下了。
臉色蒼白,眼神冰冷,克制不住的悔恨,扶着拐杖的手死死的抓住那根木頭,指甲蓋都摳得出了血。
那麼大的活人,就那一會兒人就沒了,怨他,都怨他。當時年姐兒他娘就差半兩銀子,要不是池老太硬生生拖着他,夏氏還有救。
“嗯。”池父多餘的話一句也說不出來,明明恨的要死,卻不敢看礙眼的池老太,畢竟是他娘,落寞地進了屋裡。
宋書韻拽着池年快速來到城南小巷,找了個好觀察的位置,輕聲對她說:“就是這兒了,前頭那家就是他常來的地方。”
“書韻不好吧,我這兒真不能待。”池年跟着宋書韻這幾天瘋跑,兩人越發熟悉。
“怕什麼,他做出這種沒臉面的事情還怕被人看?”
池年順着她炸毛的方向瞧見,眼疾手快的拉她一把:“快藏好,人來了。”
這家門戶臨近街邊,道路寬廣,視線也好,不太方便窺探。
兩人躲在一家的側門口,前頭有輛平車遮擋,正好把兩人的身形擋了個大半。
青磚灰瓦,高門大院,多數門戶前左右兩側都坐落一威武石獅,嘴裡吞雲吐珠。透過院牆,懸垂的的紫娟花偷跑出來,嫩生生的招搖。
馬車走走停停,街道雖廣卻不顯雜亂,想來這條周邊都是非富即貴的官戶人家。
她們緊盯的那戶,從外頭看這院落不過一進的小院,夾雜在其他高門大戶的中間,顯得平平無奇又有些礙眼。
一樣的門,一樣的裝修,隻太小了些。若是真是有人住在這裡,想必是活動不開的,倒更像是為了見面而約定的地點。
池年心生疑窦,異樣的覺得有些不對勁,空氣是否太過安靜,那自從她兄長進去就緊閉的門戶,周圍府邸竟再無一人活動。
往常這個時候,她們就一會兒功夫能遇見三四波人不是從莊子上運來果蔬,就是采買的物什派夥計送上門來。
地面隐隐的腳踏聲,铠甲的摩擦聲無疑不是在告訴衆人,遠離是非之地。
若是不開眼,呵。
她拍了拍了宋書韻的肩膀,神情有些緊張,拉過宋書韻的手:“快走,不能待了。”
宋書韻看着年姐兒神情嚴肅,不像開玩笑。她兄長也是朝中的七品小官,萬一她兩人堪破什麼朝中要秘?
想到如此,她手心出汗,兩人撒腿狂奔,往日裝出來的溫良恭儉風範,盡且被抛到腦後。
一隊隐在暗處的士兵,從巷子裡露出頭來,領隊的頭目眼神銳利的掃視一周,指着能藏人的地方,聲音冷厲,激的人身上盡起雞皮疙瘩。
“你,你,你。”
“去看看,後面有沒有人。若有行迹可疑者,格殺勿論。”
“是。”齊聲皆應。
聲音低沉,似在懼怕驚擾了什麼大人物,腳步放輕,速度卻加快。
平車後面兩道深淺不少的腳印,巴掌大的足迹,街道前方還保留着泥印。
“陳将軍,應是兩女子沿着街角巷跑遠了,追否?”
陳将軍擺擺手,驅散開士兵,他們令行禁止,盡數歸于陰暗角落。
他遙望着那不見人影的街道,收回目光,直挺挺的站立在門前石獅前,面目威嚴,吓退了探出頭打量的門房。
池年拉住她的手,使出全身力氣沒敢停歇,心髒狂跳不止,跑的大口大口呼着粗氣,燥熱的空氣中鑽進喉嚨,刮的一陣陣疼。
“我、不行、了。”宋書韻望着前頭跑的腿腳發軟,頭暈想吐的池年,斷斷續續的說着話,聲音嘶啞。
宋書韻彎下腰,大口大口呼氣,像隻瀕死的魚重回水中,隻想翻着肚子。
池年沒有說話,但又往後瞟了一眼,她們都是缺乏體力的弱女子,這一會兒功夫用盡了所有力氣。
她強行拖拽着宋書韻,兩人躲到牆角,身體貼住牆順着往下滑,直至攤開雙手雙腳,仰着頭,對視一笑。
池年歪着頭,眉眼彎彎,淡聲說道:“幸虧跑的快。”
宋書韻這才回過神來,剛剛隻是順着本能反應,朝着前頭跑啊跑,她拍拍跑的酸軟的腿,扭頭說道:“真吓人,我第一次遇見,但是真的挺…怎麼說呢…心都快要跳出來了,但我顧不得害怕,隻覺得好激動,真好。”
真好,又活了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