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會兒是滿血的床榻和暴雨天小姑娘模糊的臉。
種種,旋渦似的把人吸入深淵。
窒息感湧上心頭,慢慢的,四周沒有了聲音,接着就是一絲滾燙毒辣的液體灌入他口中。
他不知道是什麼,隻防備的往外吐。
“你不要哭了…我在這裡,别怕。”
一瞬間,感覺臉頰枕着什麼柔軟的東西,透過那層布料,他聽見蓬勃有力的心跳聲,脖子被東西覆蓋住,冰冰涼涼的,很舒服。
誰在抱着他?
他厭棄退避,卻怎麼也逃不出那魔爪,隻知道心髒千刀萬剮似的疼。
身體一顫,他猛然睜眼,四周明亮,神佛俯瞰衆生。
這是個破廟。
他轉動着脖子,餘光終于瞥見抱着自己的一抹鵝黃色身影。
是個小姑娘。
小姑娘眼睛閉着,一隻手臂摟着他,腦袋因太困了歪斜着,下巴靠在他額頭上。往下看去,那膝蓋處的裙擺上還沾着幹涸發黑的血。
冷冽的馨香萦繞在鼻尖,沖散了血腥味,他垂首,發現自己的手正環着小姑娘的腰不放。
“……”
他愣住,瞬間收回。
*
時間已經過去了三日,她如往常一般給男人擦身子,喂藥喂食物後,又做了竹簽去附近捕了幾隻雪兔回來。
幹了幾番體力活下,身子累極了,這一坐就開始打着瞌睡。
她打了個哈欠,仔細端詳了懷裡的男人,與其說眼前之人是個男人,不如說是個少年。
少年銀冠散落,如墨發絲随意鋪在她身上,他的皮膚微微呈小麥色,但不黑,眉眼舒朗,薄唇微抿,高挺的鼻梁在外頭的陽光照耀下在他側臉投下一道陰影。
為了讓傷口透氣,錦璨讓他的上衣隻是虛敞開,暴露在空氣中的肌膚是從喉結處一直到肚臍的。
那些地方不是脂肪,而是精瘦有力肌肉,視線向下,少年線條流暢的小腹處被交叉的紗布半裹着,被斑駁的血迹染了紅顔色。
她舔了舔嘴唇,小鹿似的眼睛朝少年臉上瞥了眼,内心掙紮了下,還是忍不住上手試探着戳了幾下癢癢肉。
人是救活了,但還是沒反應。
于是,她終于放下心來,把寬大的袖子攥到手心,擡起指尖輕輕地放在上面,像羽毛似地輕掃了幾下。
暖暖的,有種幹淨的磨砂感。
摸起來很舒服,林錦璨難得心情好轉。
“摸夠了麼?”
一道冰冷的聲音響起,林錦璨吓了一跳,男人不知何時睜開了眼,不過好在她提前防備,把人捆住了。
“呀,你醒了?”
“…對不起,這件事你不要同别人說好不好?”
“同别人說什麼?”
男人冷笑起身:“說你一未出閣的小姐,卻對男人的身子感興趣?”
“男人的身子?”
林錦璨瞪着水靈靈的眸子:“我沒有…我不許你這樣說我!”
男人見她耳根子紅了,嗤笑一聲:“好,不說了。”
地上的人安靜了片刻,态度轉變,眼神忽然柔和了下來,他喚了聲:“女公子。”
林錦璨手臂一麻:“怎麼了嗎?”
“若覺得不夠,可以繼續。”
錦璨卻也沒想到這男人玩這一出,她詫異道:“可以嗎?”
“姑娘心地善良救了我,我應盡量滿足姑娘才是。”
“……”
想是想,可這哪裡好意思?
林錦璨不信男人的話,脫口而出:“那碰哪裡都可以嗎?”
“有句話叫救命之恩當以身相許。”
林錦璨清了清嗓子,捂着臉羞澀扭捏:“嘿,我才不要,你這登徒子怎能這樣說話,羞羞臉…”
男人見小丫頭紅了臉,眼眸微眯眼,他有些捉摸不透:“那你要什麼?銀子?”
少女搖頭。
“名貴的胭脂水粉?”
林錦璨迫切想結束對話,但又妨礙于這嬌柔小姐才不過及笄的年齡,她點頭如搗蒜:“嗯…”
男人冷笑,嘴上卻哄着:“好,那等我出去,你要什麼款式我都給你買,現在,就先把我手上的繩子解開好不好?”
“……”
說了半天,就是誘惑她把繩子解開?
林錦璨這次很真誠:“不行,我害怕你是壞人…”
男子聽罷笑道:“怎麼會呢?我叫…顧兆,家裡排第三,是…”
他忽然想到東宮赴死前曾給他的令牌。
這姑娘定是看到了。
“是…太子的護衛,那日替主子辦公務卻不幸遭刺客追殺。”
林錦璨眸光一轉,這男人說的是真還是假?
自稱顧兆的男人,直起身體後靠在她肩頭依賴着她,問道:“姑娘,你呢?你叫什麼名字?從哪裡來到哪裡去?這裡被官兵封了路,你一個小姑娘怎麼會出現在這裡呢?”
林錦璨感到肩膀一沉,男人卻再未有什麼出格的動作,滾燙的額角不介意地觸碰到她的皮膚。
她的心髒莫名一沉。
是啊,她應該說她是誰?
一個深閨女子出現在萬籁俱寂的雪林裡,太詭異了。
還有,她殺管家何歧時到底有沒有被他看到?
他會不會也在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