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煜的臉色很不好。可隔着幾個人,夏瑾安不敢太大聲,隻好用口型問他是不是不舒服。
傅煜認真讀她的唇語,淺抿唇泛着笑意。待她說完,輕搖頭,以同樣的方式回她:沒有。
她禮貌笑笑轉頭,注意力回到電影上。
影片接近尾聲,她也看不進去了。
果真再沒了曾經的期待感。電影結束,腦中也沒有出現任何觀後感,腦袋空空。
離開電影院,沈葉馨和鐘睿一路探讨劇情,她沒插一句話。
兩個小時的時間,暴雨停了,牛毛細雨随風落在臉上,泛着絲絲冷意,也把一開始逃離家裡的熱血驅散。
夏瑾安撐傘站在路邊。沈葉馨說:“我們一起回去吧。”
她搖頭:“我自己回去,你和鐘睿走吧。”
并非有意駁沈葉馨的好意,是現在雨小了,她怕楊麗琴會掐着時間在法院外等她,她不想在朋友面前丢臉。
沈葉馨說好,載着鐘睿離開。
傅煜還站在她旁邊,沒有離開的意思。
夏瑾安局促不安望四周,比起怕楊麗琴在法院門口等她,更怕現在,隻有她和傅煜二人的時候,楊麗琴沖到電影院來。
沒看到母親,倒見着傅煜身上沾染的小水珠,她不能和傅煜打一把傘,做出太親密的事,把傘給他:“還給你。”
傅煜不接,随手将寬大的帽子蓋頭上,把臉遮得嚴嚴實實:“不用。你怎麼回去?”
夏瑾安答:“打個車。”
傅煜目光匆匆在她臉上劃過,不敢多停留,說:“好。”
往旁邊走出兩步,同夏瑾安拉開距離,卻又突然停下,視線朝她去。
夏瑾安沒注意到男生欲言又止的表情,一心想回家之後會迎來如何的狂風驟雨,是女子單打,還是男女混合雙打?
司機接單,她惴惴不安握着手機,張望尋找汽車,看見五米開外站在路燈下還沒離去的傅煜。
他沒朝自己看,目光不知停留在何處。看上去沒有離去的打算,就那般平靜地站着,似乎融在黑夜裡,靜靜等待着什麼。
點點光影落在男生身上,夏瑾安望着他晃神。
傅煜長相清俊,身上全然沒有同學口中經常打架的戾氣,反而透着一股溫潤。
恍惚間她又想起上一世傅煜替秦霁菡出頭打架後的流言。
夏瑾安怔了怔。
已經一個多月了,這件事未發生,但因什麼而改變,夏瑾安不得而知,胡亂猜想是因為傅煜主動說他有喜歡的人了。
夏瑾安遊離。
喚醒她的是一輛白色比亞迪停在她面前。
夏瑾安拉開後車門坐上去,側身間發現巋然不動的少年朝她這邊看了一眼。
等她再次回頭确認,見傅煜正握着手機,把耳機線插上,邁開腳步似乎也準備回家了。
*
楊麗琴并沒有在法院門口等她。
夏瑾安将右手拇指放在指紋鎖上,指腹被冷汗潤濕,識别了幾次鎖才解開。
屋内靜谧漆黑,雨水彙聚傘尖,水砸在地面的細微聲響無疑被放大,刺激着每股神經。
夏瑾安小心關門,動作輕緩換上家居鞋,盡量不發出任何聲響,墊着腳尖往卧室走。
黑暗中,拂身而過的風冰冷又鋒利,激得裸露皮膚陣陣緊縮。夏瑾安脖頸發涼,微微發顫。
直到把卧室門打開,才稍稍松了口氣。
隻是下一秒她便察覺到書桌前有一道人影。
呼吸凝固,大腦停止運行。
夏瑾安無聲無息在門口站了數十秒,猶豫着擡手,摸向熟悉的開燈面闆。
輕輕一嗯,卧室亮起明晃晃的白光,空氣陡然冷凝。夏瑾安被凍在原地,身子直直僵住。
燈光落在眼裡,像刀子刺得眼睛生疼。
楊麗琴把她心虛的模樣收入眼底,闆着的臉上好像寫着勝利的喜悅。
夏瑾安一言不發,對峙持續了足足一分鐘。
是堪比一世紀還漫長的一分鐘。夏瑾安手中的雨傘往下滴水,地面積起一灘液體。
楊麗琴終于開口:“還知道回來?那麼喜歡看電影,怎麼不住在電影院?”
母親語氣滿是譏諷,夏瑾安卻發現這一路的忐忑與恐懼正在消退。
身體不再僵硬,反而在此刻再一次沸騰起來,熱度不斷攀升,空氣裡的濕度好像滋養着體内的某種物質,夏瑾安情緒開始激動,幾乎要失控。
楊麗琴看她繃着臉,眼神由上至下打量她,視線落到腳尖又迅速移到她臉上,發出一聲輕嗤:“一場電影把你看啞巴了?來給我說說那電影裡有什麼把你魂勾走了。”
夏瑾安依舊沒做聲,默默咬着牙,憋住不斷在喉嚨裡打滾的話。
她想說對不起媽媽,我隻是不想失約。
但更想說,看一場電影而已能不能不要上綱上線。
可她怕開口話就會跑偏,然後爆發一輪争吵。
隻是這樣忍着她又怕對乳腺不好,之前入職體檢的時候醫生說她胸部有增生,不要生悶氣… …
楊麗琴看她眼神飄忽,擡手拍了下桌子:“夏瑾安,你以為不說話這件事就算了?”
為了乳腺,夏瑾安提了口氣,擡起眼,冷冷看向前方:“媽,看場電影到底有多大錯?”
其實她心知肚明,事件本身不是導火索,正真的問題在于她表現出對這部電影的渴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