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瑾安一時不知道如何回答這個問題。

她不是感覺他要出事，是卓磊後來在邱雲山跑野賽真出事了，幾車相撞，死了三個人。

因為事件惡劣，被警方壓下來了，不是李倩甯家裡的人有交警，她說起來，夏瑾安都不知道死的人裡有卓磊。

“我...”夏瑾安憋得說不出話，我了半晌，胡咧咧道：“我，我看新聞，你不看新聞嗎？多少飙車的人都出了事。”

傅煜狐疑的眼神不減，微微偏頭。

莫名嘀咕了一句：“你真是，夏瑾安嗎？”

“什麼？”夏瑾安沒聽清他的話。

傅煜搖頭，敷衍過去：“沒什麼，你趕緊進去，馬上晚自習了，我再去和卓磊聊聊。”

“好，記住哦，一定要好好勸他。”夏瑾安鄭重交代完，三步一回頭往校内走：“記得說！”

傅煜再次颔首應知道了，目送她離開，望着她的背影融入人群。

他有些不明白。

夏瑾安為什麼要多次和他強調，不要讓卓磊騎車。

卓磊放學來學校找他，也對他說起，夢見自己騎車出事了，就在邱雲山。

傅煜看向卓磊，他依舊一副沒心沒肺的樣子，對着他的寶貝摩托車哈氣，用衣袖小心擦拭污迹。

傅煜不知道怎麼去形容心裡的異樣感。

尤其是手指的傷疤出現後，他開始觀察身邊的一切。

當年發生的事，隻要記憶中有的，不加以改變，都會如期發生。

他闊步上前，站在卓磊的新車旁。

新買的這台車是川崎，也是後來出事的那台，摔得面目全非。

卓磊很專心地在擦車，确保車身每一處都能照出人影。

傅煜也并未與他搭話，俯身，觀察改裝過後的尾翼。

他記得某個位置有凹痕，是和女朋友吵架，用磚塊砸出來的。

卓磊因此和女生冷戰了兩個月。

但，這是四個月後才會發生的事。

傅煜手指在尾翼上遊走。

倏地察覺到凹陷，再仔細一看，凹進去的地方有幾條細小劃痕。

刹那間，傅煜觸電般把手拿開。

卓磊察覺到他的動作：“咋了？”見他臉色不對，又道：“我的車咋了！”

他忙起身往傅煜旁邊走。

看到是凹痕，松口氣的同時，嘴上開始抱怨：“小韫給我砸的，她那個狗脾氣，真的是，砸我就行了，居然砸我的車。”

傅煜語氣立刻冷下：“你們冷戰多久了？”

“一個星期。”卓磊語氣裡滿是傲氣；“反正這次我不會低頭，除非她主動來認錯。”

“嗯。”傅煜敷衍着應他。

而後步伐虛浮走到矮竹凳旁坐下，拎起地上的水，喝了口。

這件事提前了。

傅煜擡眸去看卓磊，隻覺得渾身冰冷，頭皮發麻，手臂無端起了細密的雞皮疙瘩，一片心悸。

這個世界，的确有些奇怪。

好像，是從夏瑾安的叛逆開始。

*

周六。

夏駿華訂好聚餐的地點，是一家火鍋店。

兩邊的老人都接到了城裡，周五，夏駿華開車去接的，他們都願意來參加女兒和媳婦的生日宴。

夏梓桐準備了禮物，一瓶香水，用粉絲絲帶包裝得很漂亮。

大人嘛，轉賬，發紅包，提出今天的飯他們來買單。

夏瑾安和夏梓桐一起坐在最裡面的角落位置，一邊燙毛肚，一邊相約過年去放煙花。

夏梓桐對煙花一直很感興趣，希望去日本參加一次夏日祭。

她覺得那很浪漫。

夏瑾安則在想卓磊他們騎車安全嗎，是否順利達到終點。

卓磊他們早就跑完山了，本來還想夜跑，被傅煜硬生生攔了下來。

現在就在邱雲山的一家網紅餐廳，準備吃飯。

一開始的計劃，卓磊沒将夜跑納入其中。

可到了山上，他也不知道抽了什麼風，非說在雪裡跑肯定浪漫，非要跑。

是傅煜拿了工具箱裡的工具，說真要跑，這朋友不做了，也把車給他卸了，他才作罷。

傅煜絕對不可能讓他跑。

五年後的那場車禍，就在晚上。

邱雲山十二彎，在靠近山頂位置。

而今天卓磊非要喊車隊的幾個人去夜跑的路，正是這個十二彎。

傅煜這才生了氣。

摩托車凹痕能提前，他跑山出事，保不齊也會提前。

卓磊一開始暴脾氣上來，差點兒和傅煜打起來。

後來一行人勸了好久，他才把氣兒給消了，現在又像是個沒事人，仿佛沖突不曾發生，樂呵呵的在點菜。

傅煜也被氣得不輕。

有種面對熊孩子撒潑，你卻被人攔着，不能狠狠揍他一頓的無力感。

可偏偏這熊孩子忘性真大，點完菜就來勾着他的胳膊，揚着嗓子嚎：“傅哥，那山上風景賊他娘的漂亮，你今天應該把那個妹妹約來看看。”

“她叫夏瑾安。别妹妹妹妹的。人和你不熟。”傅煜推開他的手：“而且她不喜歡摩托車。”

“那是她沒見識過，讓我們隊的女生帶她飙一次，感受那種風裡的自由，她一定喜歡。”卓磊眼睛都在泛光。

風裡的自由。

傅煜不知道風裡是否有自由，但他清楚，夏瑾安不是那種會在極限運動的風裡尋找自由的人。

她的自由能有很多種。

*

家庭聚會，在碰上酒，很難在一個小時内結束。

服務員又上了一次菜，夏瑾安在煙霧萦繞的房間裡昏昏欲睡，耳朵隐約失靈，聽他們的聲音模糊、不真切。

她想靠在窗邊透口氣，再睡一會。

剛挪開凳子，兜裡的手機震了下。

居然是和她并不熟的，李倩甯發來的微信消息。

【瑾安，你和傅煜熟嗎？】

嗯？李倩甯怎麼會突然問她這個問題。

是她和傅煜一起被同學看到了嗎？

她偷看一眼飯桌上的大人，無人在意她，才低頭回。

【還好...】

删掉。

【不熟，有什麼...】

不對不對，又删掉。

【熟，有什麼事嗎？】

對方正在輸入。

許久，發過來一條特奇怪的話。

【是這樣的，這件事，可能有些麻煩你，但...傅煜的父母實在沒辦法了，想請你幫幫傅煜，他好像出事了。】

夏瑾安一頭霧水。

視線定格在出事二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