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結束。
一部分同學直接将課本撕了。
夏瑾安不會這樣做,時至今日,她的所有課本都好好保存着。
這是小時候就養成的習慣,在柳川鎮的家裡,課外讀物、小學一年級到高中畢業,她人生裡的所有書籍、學習資料,哪怕是字帖都整齊堆放在父親的書房裡。
小時候經常有人來找她借書,因為她的筆記也做得很漂亮,這得利與楊麗琴的教育結果。
作為小學老師的楊麗琴還會用她的書來作為參考,将她的書帶去學校,供學生傳閱。
可就因為習慣,她成了“情書”的受害者。
那薄薄的一頁信,夾在她的語文書裡。
高考結束,難得放松,她的注意力又全在給傅煜情書這件事上,哪兒想得起自己的書包。
畢業聚會那天,父母回家看望老人,順便把她的書一起帶回柳川鎮。
楊麗琴在整理她的書時,那封寫滿污言穢語的紙,從書裡滑落下來。
接着,他們開着車一路狂飙,抵達聚餐地點,不由分說,抓着她就是一頓揍。
現在這件事,居然提前了!
夏瑾安不說髒話,但此刻,她真的想罵一句去你爹的,一群敗類。
那天她硬生生被拖回車上,楊麗琴和夏駿華追問她是不是談戀愛了,到底交了什麼男朋友,怎麼能說出這種話,還問她,他們是不是發生了什麼實質性的關系。
夏瑾安被打蒙了,沒有解釋學校裡有人也收到了這種信。
面對手機被沒收,劈頭蓋臉的一頓罵,她的腦袋裡隻想着一件事。
自己在那麼多人面前被打,太丢臉了,她應該去死,從這世界上消失。
老崔那個時候也不知道出了什麼事,隻勸說在外面給孩子留面子,現在孩子自尊心強,有什麼事好好說。
夏駿華卻隻是含糊幾句,就把她帶回家了。
檢查她的手機,退班級群,第二天去營業廳打印她的通話記錄,甚至還在猶豫是不是要托關系,讓警局的朋友查查開房記錄。
不過夏駿華最終沒有這樣做,好面子的人,不可能主動去丢人。
不知道是極度失望,還是那晚發生的所有事都太突然,夏瑾安一直沉默着,沒有做任何解釋。
直到,她的手機号被注銷,她把那份可能會引起更大矛盾,寫給傅煜的情書藏好,才開口說。
很多人都收到這種信了,不信就去問班主任。
楊麗琴聯系了老崔,把事情的來龍去脈搞清楚,父母才勉強給她道了歉。
可那個時候,她已經和所有同學失去了聯系方式。
她沒有朋友,沒有人知道她家在哪裡。
整個假期沒有人上門來找她,唯一能來法院的,隻有愛來打球的傅煜。
可她羞于見他,羞于見當晚看見這一幕的每一個人。
就算有人知道她家在哪兒,來找她,她也一定不會見。
在家躲了三天,夏瑾安收拾好行李,回柳川鎮,陪伴爺爺奶奶,外公外婆。
大學錄取通知書寄到,她回家拿好相關證件,直接去了大學。
半學期結束,再次回祁平縣,法院的房子已經出租,全家搬進新買的商品房。
她始終不知道那張紙上到底寫了什麼,學校也始終沒調查出這事是誰幹的,又出于什麼目的。
總之事情沒再發生,也好像從未發生般,徹底平息。
仿佛隻有她因為這件所謂的惡作劇,被打被罵,承受異樣的眼光,還因此埋怨自己的父母。
不是埋怨,應該是恨。
在極端的情緒裡,夏瑾安恨他們甯願相信一張紙上的内容,也不相信自己的女兒。
也曾偏激的想,或許他們根本不愛自己,他們隻是需要一個像橡皮泥一樣的孩子,将它捏成他們喜歡的形狀,向親戚朋友展示,自己教子有方。
沈葉馨遞來菜單,夏瑾安的眼眶還是濕潤的。
沈葉馨吓了一跳;“安安,你怎麼了?”
夏瑾安面有倦态,問:“如果你收到這種信,會怎麼辦?”
沈葉馨眼珠子一轉,滿臉都是見了什麼髒東西,要挖眼的樣子。
“我可能會報警。”
學校并不是沒考慮過報警,但一開始還是秉持着大事化小的原則。
但是,她好像是最後一個受害者,這事之後再沒有發生。
又或許是有其他家長報警了,可并不知道有她這麼一個受害者。
傅煜招呼趕來飯店的鐘睿和卓磊,轉頭看到兩個女生的表情,意識到什麼。
問道:“遇到什麼事了嗎?”
沈葉馨擦幹淨桌面上的油,墊着一張衛生紙才狠狠一巴掌拍了下去:“就那寫什麼情書的變态。”
鐘睿和傅煜顯然知道這件事,隻有卓磊很懵:“啥事,啥事?寫情書咋了?”
三人和他的關系都不好,沒人接話。傅煜言簡意赅解釋了一下。
要說卓磊脾氣确實爆!當時就拍的桌子一震:“啥jb人,老子混這麼久,就沒見過這種人,挑女生下手,算什麼東西。”
話太糙了,夏瑾安嘴角不自覺扯了扯,想擠出個笑,表示其實你罵的也對,可就是笑不出來。
傅煜臉上也難堪,一個勁兒拽他:“文明點行麼?”
卓磊渾不在意,依然在罵:“狗日的,真是扯他爹的犢子,下學期,下學期開學,要是你們收到這種信,來找我,老子就不信收拾不了這種人,這種人來我們職中,打得他親爹都不認識。”
“你小聲點。”傅煜拽着他的袖子,提醒道:“這是公共場合。”
卓磊氣得不輕,開始細數自己的豐功偉績:“傅煜你知道的,咱們初三,有個初二的男的,老是蹲女廁所外,朝女生丢衛生紙,那男的最後啥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