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毅身上的優點有很多。
善良、溫柔、踏實、禮貌,妥帖。
要非說幾個夏瑾安不太喜歡的點,隻有偶爾打牌、喝酒。
但縣城裡的娛樂就那麼點兒,為了維系人際關系,也不得不做。
他不會喝得爛醉,點到即止,打牌也不會打特别大,兩塊,五塊。
如果夏瑾安一開始因為他的善良而認識他,她想,她會在感受到他的所有優點後,喜歡上對方,包容他的缺點。
可,他倆的認識方式。
是一開始,了解到的就是對方的全部。
對方的大學、工作、身高體重、樣貌性格、父母的工作、親戚之間的人脈關系。
這就像一個學生,還沒學會音符,老師就拿來一曲卡農,告訴你,這首歌多麼不錯。
還沒學會基本公式,你就對他講述量子力學的美妙,伽利略的偉大。
而她的情緒也是如此。
隻有前者的欣賞與後者的蒙圈。
所以她才在許毅主動聊起前女友的時候,第一次感受到媒人沒提及的優點:風趣幽默。
當然,這在相親界,或許不算優點。
她有一種感覺,對于許毅來說,也是如此。
當他拿到自己的照片,聽說她的身高體重、學曆工作的時候,可能是同樣的情緒。
他們連第一次見面都沒有驚喜。
像是怕兩個人眼瞎,認錯人一樣,見面之前,特意給彼此看了好些照片。
夏瑾安聽完許毅的問題,颔首:“對,我想拒絕掉這場訂婚。”
“好,我回家和我爸聊聊。”許毅直接應了下來,沒有半點兒猶豫:“反正這事是他們定下來的,事前也沒和我們商量。”
他突然歎口氣,喝茶:“有時候我也覺得挺累的。”
許毅身上的班味沒了,取而代之是另一種憂愁。
像那種中年男人身上才有的無奈感。
夏瑾安疑惑:“那你為什麼不說,不主動提出來?”
“因為覺得你很好,因為覺得下一個不一定有你好。”許毅苦笑:“而且最重要的是,拒絕了這次,還有下次,反正最後都會結婚。”
夏瑾安:“一定要結婚嗎?”
許毅沒有急着回答她的問題,反而笑道:“去了趟羅山市,你好像和之前有點兒不一樣。”
話多了些,膽子也大些了。
不再是他主動找話題,對方嗯嗯啊啊的附和他。
“其實我沒去羅山。”夏瑾安将這趟北京行告知對方。
不因他是自己的相親對象,隻是,在她‘孤獨’的人生裡,許毅算得上一個朋友。
聽完,許毅驚愕。
夏瑾安笑:“之前聽一些老師說,明明成績還不錯的學生,會突然成績下滑,不學無術的學生,一時間又變得十分刻苦,好像整個人是在瞬間,就有了變化。現在我好像知道為什麼了,撕開了一道口,跨出去那一步,很多事包括自己,就莫名其妙的變了。”
“你這是在叛逆?”許毅疑惑問。
“是聽自己的聲音。”夏瑾安說。
許毅這也回答了她之前的問題:“被迫分手的時候,我也聽過自己的聲音,想大不了一輩子不結婚,一個人倒也自在。隻是時間一久...”
許毅再次歎息:“你知道的,在一個小小的縣城裡,不結婚三個字,對于大多數父母來說,比末日還可怕。”
“這個時候,你就會被迫成為拯救世界的英雄,拿着婚姻這張網,将流言滿天的世界清理幹淨。”
“可是,沒有人會來拯救你破碎的世界。”許毅說:“就算父母察覺到了你的那個世界,他們也會将這項修補任務,安排給另一個英雄。”
夏瑾安點頭,接過他的話:“你未來的妻子,或丈夫。”
“當然,以後還會出現一個被大家寵愛、喜愛的超級英雄,他會為和平事業,添磚加瓦。”
“孩子。”他們異口同聲地說。
許毅笑了,笑意爽朗:“我已經快三十歲了,聽了太多男人要擔起責任的話。很多時候也會有一種路已經走到這裡的感覺。”
他鄭重地看向夏瑾安:“但安安,無論是夢境裡要叛逆的十六歲,還是二十四歲作為老師的你,你的路才剛開始,你可以擔起責任,也可以走别的路。”
她回應:“謝謝,那我也祝你,能擺脫年齡的束縛,先做拯救自己的英雄。”
*
與許毅的交談到八點結束。
這頓飯夏瑾安吃得很愉快,回家沒多久收到傅煜的信息。
他告知她,已經做了身體檢查,手臂輕微骨折,腦袋也輕微震蕩,神經損傷并不嚴重,肌肉也未見萎縮情況,這得力于父母輪流替他活動、按摩身體。
劉如卿說他的狀況不錯,做三月的康複治療,看神經損傷是否恢複。隻要不做重活,不過度勞累不是什麼大問題,之後定期檢查,兩年内各項指标正常,他就算是完全好了。
他幾乎将自己的情況全部發給了夏瑾安。
連同九點才吃的晚飯照片。
夏瑾安有些開心。
起初她很擔心傅煜的身體,她不懂醫學,隻覺得昏迷是件很嚴重的事。
想起他今天突然出現在自己的面前,夏瑾安又笑了笑。
【劉醫生有沒有說,你會出現失憶的情況?】
偶像片裡都這樣演。
【可能會有這個情況,比如部分事情記不得了。】傅煜回複。
【不過我感覺我都記得,沒有失憶的情況。】
【要不,你問問我高中的事?】
夏瑾安輕笑。
【我記不得了。昏迷了兩天,我的記憶好像丢失了些。】
傅煜突然有些嚴肅。
【真的?我現在去問問劉如卿。】
這傻子… …
屋内安靜。
時不時有夏瑾安的淺笑聲。
沒一會兒,窗外下起淅淅瀝瀝的小雨,玻璃上糊着一層霧氣。
楊麗琴在這個時候,扭動把手。
發現門竟然鎖了。
她敲門,力道有些大。
“安安,你鎖門幹什麼。”
夏瑾安發消息。
【你多休息,不聊了。】
去開門。
楊麗琴陰沉着臉,和窗外的天色差不多。
比起鎖門,還有更重要的事。
“你剛剛說要和我們談的事,是不打算訂婚了?”
回家,夏瑾安說要和父母聊聊。
夏駿華當時在處理一個案子,楊麗琴也在備課,讓她等等。
聽說晚飯她是和許毅一起吃的,還聊了一個小時,他們都以為夏瑾安是要和他們再聊聊訂婚細節。
沒成想,楊麗琴剛備完課,對方父母就打來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