浸入得太快,擦不掉。
他擡眸,表情無辜:“擦不掉了,再去買一雙?”
“嗯,啊,不用,洗洗就好。”夏瑾安很不自在,因為他蹲在她的身前,因為她俯瞰他,因為隔着鞋面的觸碰通過指尖傳達至身體。
她往後移了一步,打量傅煜,仔細看他不規整、未幹透的發絲,小聲問:“你頭發濕了。”
沒下雨,不可能是汗,他穿着睡衣,所以:“你剛洗完澡嗎?”
“準确來說,是剛進行到第一步。”
夏瑾安右移動,探頭看:“你的頭發。”
“噢。”傅煜渾然沒察覺後腦勺涼飕飕的,将沖鋒衣的帽子戴上,站起身:“很醜吧?”
夏瑾安輕搖頭。
“看到你的信息,我就過來了。”
“你微信回複就好,不用跑一趟。”
他誠懇又虔誠地說:“我想見你。”
心裡那一塊捉不住的空洞感,神不知鬼不覺地被填滿,充滿一種從未有過的力量。
她餓了,想吃點兒什麼,腳也變得輕快有力,想到處逛逛,想去一個安靜有音樂的地方,坐一會兒,喝一杯冰鎮過的酒。
然後,她和傅煜坐在小區角落的亭子裡,聽着草叢石頭音響裡傳出不大的音樂聲,拿着一根火腿腸,旁邊放着一罐微涼的可樂,等待外賣送鹵味過來。
兩個穿得太随意的人,适合這樣随意的約會。
“冷嗎?”夏瑾安側頭,看他單薄的衣服。
“不冷,甚至有點兒熱。”
夏瑾安失笑,她掌心沁汗了。
相顧無言,不知道要從哪裡開口。夏瑾安開始啃火腿,很小口。
傅煜忽然說:“我不介意異地戀。”
夏瑾安感覺血液沖到頭頂。
心底驚呼了聲,哇。
“是什麼讓你改變了想法?”傅煜不确定這個問題是否該問,但他又是如此确迫切的想要知道,夏瑾安為什麼會在分别後的短短半小時,答應與他嘗試着去戀愛。
是她看了情書嗎?
他沒問。
夏瑾安沉默一陣,放下唇邊的火腿:
“你認為戀愛和婚姻一樣嗎?”
“完全不一樣。”
“所以它們不沖突。”夏瑾安緊緊手,溫聲說:“而我想戀愛。”
“你沒有戀愛過。”夏瑾安看向他:“我也沒有。”
“這對我們,是一種冒險,我也喜歡冒險。”
傅煜沒有回答,側頭定定看向她。
眼底含着深情含着期待。
“那你一定不會介意異地戀,這好像是戀愛裡最難攻克的一道難關。”傅煜低聲說。
“嗯——”夏瑾安沉吟思考着:“算是一種挑戰。”
“那我們一起接受這份挑戰?”傅煜朝她伸出掌心,手指不可控地微微顫抖着。
昏暗的天色裡,夏瑾安細數着男生掌心裡她能看清的紋路,輕輕拍上去,擊掌:“好的。”
那一絲溫度還未在肌膚上蔓延,便消失殆盡,傅煜握緊被她觸碰過的掌心,試圖抓牢這難得的溫度。
“和我想象中有點兒不一樣。”夏瑾安忽然說。
“什麼不一樣。”
“戀愛。”夏瑾安如實道:“我以為會很尴尬,很緊張,會變得局促、不安,還會提心吊膽。”
“不過,這倒是我現在的感受,尤其是緊張。”傅煜靠近些許:“你的感受是什麼?”
“我覺得這種狀态很舒服。”夏瑾安望着前方那盞昏黃夜燈:“而且我的叛逆清單,已經完成了,是件值得高興的事。”
她其實有察覺到關系變化後的微妙感受,也有緊張與羞赧,但更多的,是一種塵埃落定的踏實感。
在不走心的情書交出去之後,在去北京看到物理書上自己名字的時候,在接到傅爸爸電話聽見傅煜兩個字,或許還在更早的時光裡,她偶爾懸而不定的心,在此刻很心安。
這樣的力量不止讓她感到饑餓,卻又渾身充滿能量,還有對天南地北的渴望,對港灣裡的那一盞燈的期待。
她很笃定,那盞燈的背後,絕不是未來有可能會成為妻子或母親的自己的孤獨等待,她相信,那盞燈投射出的,會是一雙人的溫馨。
她對愛情,好像有了憧憬。
是因為傅煜嗎?
因為這個曾被她選中,當作叛逆目标的少年。
她想不完全是。
夏瑾安看向傅煜,伸手,指尖輕輕捏住他的衣擺。
這樣的想法對一個新男朋友,不算友好。
但她還是不可控地想。
她的憧憬,她的力量。
更多是來自于,她終于擁有選擇的權利,可以不再被一句話左右,放棄自己的想法。
她有絕對的勇氣,承擔選擇後會面臨的任意結果,好壞,她都會一并接納。
還有...
當晚秋裹挾着草香的風,拂過鬓邊的發。
她終于将那個逃避人格抓進“監獄”。
她用心聲,清楚的,一字一句告訴自己。
是的,畢業聚會那天,你就是吃醋了,你難過你傷心。
你躲回老家,是怕在球場看見那個人。
怕那個人看你的眼神充滿冷漠,怕那個人看你的眼神充滿震驚。
更怕他看穿。
你喜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