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的日子,時間漫長。
而新的這一年,是雙重等待,等待傅煜從北京回來,等待二月二十三号考研成績公布。
中學提前一天放假,小學更早些,楊麗琴已經在家休息了好幾天,和家政阿姨一起,将給夏瑾安新買的房子打掃出來。去年三月定下,裝修半年,夏瑾安買好床上用品,可以入住了。他們打算今年在這裡過年,給女兒添些人氣。年後,夏瑾安說想搬過來自己住段時間,試試獨立生活。
從小區出來,楊麗琴去美甲店,等着夏瑾安放學。
楊麗琴第一次做美甲,路上抹了好幾次護手霜。
夏瑾安從學校出來,開着小電車去赴約。
她其實也從未做過美甲,學校不允許,她也不感興趣,這次,是媽媽主動提出來的。
像她的清單一樣,媽媽也列了串清單,和女兒一起做美甲是其中一項。
其他的,是媽媽的秘密。
她不知道。
夏瑾安停好車,進店時楊麗琴正在挑選樣式,她依然不喜歡那些花裡胡哨的,在裸色上糾結,顔色深太誇張,顔色淺像白做。
見到夏瑾安,楊麗琴把厚重的冊子遞給她:“安安,你幫媽媽選一個,太多了眼睛都看花了。”
和店員溝通會兒,選了個奶茶色做貓眼。
夏瑾安和媽媽并排坐在一起,楊麗琴扭頭問她:“傅煜...明天回來?”
“今晚。”夏瑾安掏出手機:“六點半的飛機,現在已經出發了。”
“你們這都交往一年多了吧?”
“嗯,有一年了。”
“怎麼打算的?”
楊麗琴倏地問起,夏瑾安愣了下:“什麼怎麼打算?”
“就兩個人的事嘛。”
“我倆沒什麼事呀,連架都還沒吵過。”
“哎呀,誰問你這個了,”楊麗琴輕輕拍打她的手臂:“這時間一晃就過去了,你已經二十六了,今年要二十七了。”
有了具體的數字,夏瑾安也意識到時間的存在,也感受到這兩年時間飛快。
去年生日,她去北京和傅煜一起過的,終于去了雍和宮和頤和園。
一幕幕還曆曆在目,卻轉眼又過了一年。
見她愣着,楊麗琴又提:“親戚朋友,好些人都在問呢。”
“傅煜馬上要去老撾了。”夏瑾安說。
“去,”楊麗琴想起來了:“哦,那個項目,要去一兩年。那...”
那這豈不是又要一、兩年,兩個人都快三十了!
“他工作沒辦法嘛,而且也是個學習機會。怎麼啦?”夏瑾安明知故問,這件事無法避免,無論你是單身還是戀愛,催婚隻在有程度上的區别。
“我和爸爸的意思是...要不先訂個婚。”
又... ...
“不訂。”夏瑾安果斷拒絕:“又不是離婚,結婚還不簡單?那流程一會兒就走完了。”
“哎呀女孩子家家的,别張口就是離婚。”楊麗琴嗔她一句:“那流程是快,關鍵是,你們不去走,它再快也沒用啊。”
“是不是傅煜不想結婚?他給你提過結婚嗎?你們異地戀,會不會...”
“會不會什麼?”夏瑾安警惕地看媽媽一眼。
“别亂想。”
“我沒亂想。是您這話聽着...奇怪。”
“我是覺得異地,哎。”楊麗琴欲言又止。
這一年他們多次提及未來,夏瑾安的回答模棱兩可,他們也是越來越急。
“那我去北京工作吧。”
“你想好了?”心裡的擔憂終是由女兒親口說出來,楊麗琴手一抖,碰到烘烤甲油膠的燈,燙了肌膚:“去北京做什麼?你現在這工作...你要想好,不要沖動。”
把媽媽逗急了,夏瑾安失笑:“開玩笑呢,我沒想去北京,現在的工作很好,我和傅煜商量過了,先這樣,等成績出來,再看。”
“再看什麼?”
“如果我沒考上,老撾的工程結束,他或許可以回來考個單位,如果我考上了,就等我讀完研,再商量以後的事。”
“那,那你這豈不是要熬到三十...好幾歲?”
“怎麼能說是熬呢,誰不三十歲呀,日子不就是這樣自然而然的過嗎?你女兒不是超人,沒辦法十幾歲成名,二十幾歲事業家庭兩手抓,三十幾就實現财富自由。”
普通人的生活,的确是這樣,楊麗琴不好說什麼,但既然提到了家庭,她不得不多說一句:“年齡大了生孩子,對女生的身體不好。”
“多掙錢,找家好些的月子中心,好好做産後修複。”
夏瑾安見招拆成得太快,說起坐月子還挺順口,楊麗琴眸色一變,看她的眼神諱莫如深。
女兒每晚都回家,就隻有上次去北京...
哎喲。成年人了,這也沒什麼,沒什麼!
楊麗琴的臉色變了又變,松口氣,将注意力轉移到指甲上。
夏瑾安看得懂媽媽的意思,猜她一定想到了自己去北京的時候。
是一家人一起送他們去的機場,當時在機場,媽媽就欲言又止,最後隻反複提醒她注意安全,問她晚上住哪兒。
當然是住傅煜租的房子,住酒店的錢,不如多買些東西,她如實告訴媽媽,然後就聽她問,他那是套幾?
套二的房子,客卧很小。
夏瑾安到的時候發現,客卧被改成了雜物間,能睡覺的,隻有傅煜住的主卧,還有沙發。
誰家情侶在一起會讓其中一人去睡沙發?兩天一夜,夏瑾安和傅煜躺在一張床上。
甚至去超市買菜回家做飯的時候,買好了生活用品。
然而她非要露一手,做了道酸菜魚,也不知道哪兒出了問題,胃疼了一夜。
她不想讓父母着急,也沒說,傅煜連夜去給她買了藥,照顧了她一整夜。
現在想來,夏瑾安有些懊悔,去之前,在計劃的時候,她其實已經想好了那一步,像所有戀愛的女孩一樣,默默地想,又揉着腦袋甩掉那些畫面。
結果這一切被她的酸菜魚毀了。
她又不能表現出什麼,更不可能問傅煜,你有沒有覺得遺憾,她隻靜靜觀察着傅煜,見他隻有滿臉擔憂,将手撫在她的胃部,隔着薄薄的睡衣替她輕揉,眼底沒有一絲情欲。
想來有些可笑,從北京回來後,她甚至想過,傅煜是不是太冷淡了,對那方面的事不感興趣,有時候她想撲上去,挨着女生的面子,盡力克制着,可傅煜卻從來沒有做出過太過火的舉動,說實在的,她有時候隐隐有些失望。
楊麗琴先夏瑾安一步做好。快過年了,店内生意好,她坐去旁邊沙發上坐着,刷手機等她。
冬日七點,夜色降臨。
夏瑾安的手放在溫熱的燈下,藍色燈照得她的肌膚透亮。
正和店員溝通着什麼,臉上傳來冰冰涼涼的觸感。
夏瑾安下意識聳肩:“媽——”
側頭瞬間,剩下的話卡在喉裡,感覺自己在做夢,上一秒她才問過店員幾點了。
剛七點半,他坐得恐怕不是飛機,是任意門。
傅煜本想捏捏她的臉,聽見她叫媽,立刻把手放下了:“阿姨呢?”
“你背後。”
傅煜回頭,看見正看着他的楊麗琴。微笑,站直,叫了聲:“阿姨。”
“回來了,安安不是說六點半的飛機嗎?”
“今天沒事,就改時間了。”
“那你怎麼不告訴我,”夏瑾安拉拉他的衣擺:“吓我一跳。”
“想給你一個驚喜,來陪你做指甲。”傅煜看看她的手:“做好了嗎?”
“做好了,你看。”夏瑾安屈指舉手,遞給他看:“怎麼樣?”
這是他倆昨晚一起選的款式,傅煜輕輕在她指甲上摸了摸:“好看,比圖片上看着還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