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陳洛伊的認知中,芙妮雅是不會出現這種乖巧時刻的。
看着面前安靜喝血漿,周身的清冷和威嚴收去不少的血族,陳洛伊不得不承認她心軟了。
不可避免地,無能為力地。
明明對方不知道自己在那一段被血族帶走時間經曆的苦痛,自己還是因為情感而猶豫不決。
是啊,她甚至連改變曾經那條對人類極其不公平的規則落實都無法保證,自己為什麼還要繼續相信她呢?
想到這裡,唇角勾起一點苦笑。芙妮雅右手撫上她的唇,輕聲道:“怎麼了?”
“是我惹你不開心了?”
陳洛伊定定注視她,終是如實答:“嗯。”
瞧見她顯而易見的擔心和自責,陳洛伊搭上她的手臂,手指輕輕滑動以作安撫:
“先把身體養好,其他的再說。”
芙妮雅先是怔愣,後笑開:“好。”
那笑飽含真心和情意,讓陳洛伊一下晃了眼。
這是她第一次這樣對她笑。
說來也怪,她們從一開始的關系是不對等的。芙妮雅像那操控全局的上帝,而她戰戰兢兢,如履薄冰。
她們關系變得平等,也是芙妮雅提出來的。
如今,卻是調換過來。
然陳洛伊尋不到半點處于主導地位的喜悅或者得意,深切的思考讓她有點喘不過氣。
‘遵從自己的心吧。’
腦中回蕩楊曳寬慰她的聲音,陳洛伊手掌攥緊,複又松開。
芙妮雅小口喝完那碗優質血液,神情氣爽。她慢慢回味這來之不易的甘霖,嘗到了一絲記憶中癡迷的香氣。
是洛伊的。
驚喜充斥她的心底,讓她高興得笑容快要顯現在臉上。
可是她不敢,她怕陳洛伊還生她的氣。
“好了一些嗎?”
陳洛伊的手掌覆上她的額頭,慢慢移到她的頰側,輕輕摩挲。
“嗯,好多了。”
芙妮雅有點愣愣的,看着對方的目光變得溫柔,那顆心開始怦怦跳。
“如果我的血液能讓你恢複更快,可以現在喝一些新鮮的。”
聽着她一本正經地提議,扯開衣領等待的模樣,芙妮雅心頭的酸澀愈發深厚。她的手指蹭過那塊肌膚,開口:“下次吧,我怕你的身體受不了。”
被蹭過的肌膚仿佛點燃了一點火苗,延伸到陳洛伊心尖。她沒有堅持,整理好衣服道:“我需要回去處理工作,你在這裡好好休息。”
這麼說完,就要離開。芙妮雅眼疾手快地拉住她的衣角,在對方回頭時可憐巴巴地仰望,輕聲挽留:“不能留在這裡辦公嗎?”
這雙狹長的鳳眼濕漉漉,好似被露水打濕。陳洛伊稍顯不自在地偏過頭去,小聲答:“嗯。”
松開手的芙妮雅仍是不安地看着陳洛伊離開。誰知她走到門口,停頓下來側面道:“我整理好文件就回來。”
話音剛落就消失在門口。
芙妮雅心上熨帖,躺在柔軟的枕頭上,阖眼休憩。
……
楊曳收到陳洛伊芙妮雅醒來的消息後略微松口氣。
她也不知道具體原因,可能是因為愛屋及烏,總會有點關注。
在搖搖椅上搖來搖去,望着窗外深紫的夜色,楊曳說不清自己現在的感受,隻覺得茫然。
她好友的故去對她而言的确貫徹她一生,讓她在這十餘年間始終憋着一口氣。
如今找到了她的女兒,心上的結也因為時間沖淡些許。被稱之為執念的東西在單熏微的提醒下忽然變得脆弱,令她不得不深思其中利害。
她想,自己為昔日好友拼搏十餘載,是該過下自己的生活了。
還有可能被忽視幾年的人。
想起單熏微,本來内存不足的腦子又開始隐隐作痛。這是過度勞累帶來的不良後果,即使單熏微比她年輕,她也不願意讓她承擔太多工作。
都老大不小了,何必如此折騰。
這想法引得她眉頭緊了緊,似是在批判自己的懶惰。十多年前的回憶劃過腦海,堅固厚重的悲哀湧上心頭。她沉下眸子,不再多思。
“該洗漱了。”
單熏微的腳步聲由遠及近,最終停在她左側,俯下身來:“需要我給您準備好洗澡水嗎?”
楊曳平靜地看向她,捕捉到眼底的笑意臉頰微微升溫。她偏頭從另一邊走向浴室,吐出兩個字:“不用。”
被拒絕的她似乎并不在意,自然地坐在楊曳方才坐的搖椅上晃來晃去,喃喃自語。
“總有一天你會無法拒絕我的。”
……
陳洛伊去拿文件順便幫芙妮雅挑選了兩本她可能會看的書。
一本小說一本名著。
至于她要看哪本由她自己選擇。
路過醫院慕辰的病房,陳洛伊腳步微頓,踏進。
“陳部長,”慕辰正在寫日記,看見她立馬合上,“您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