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許久,行駛的馬車終于緩緩停下,魏平昭在閉目養神,察覺到動靜,眼皮都未動一下。
淡淡開口:“下去吧。”
江淮月有些莫名,一邊轉頭撩開車窗的簾子,一邊問:“這是哪兒……”
“江府?”
看清外面熟悉的景緻,江淮月愣了一下,心底升起些不安,試探道:“你……”
“許久不曾登門拜訪,就有勞江大小姐先替本将軍開個路了。”魏平昭阖着眼出聲,算是解釋。
江淮月默了默,她自然明白魏平昭的意思,當初魏家落難,江府衆人不仁不義,單方面解除了婚約,害他流亡在外,如今他回來了,第一件事自然是要上門尋仇。
“魏……魏将軍。”江淮月抿了抿唇,心知無用,卻還是道,“當年的事,是江家違背道義在先,我知道,是我們對不住你,但,能不能請你看在……”
“江淮月。”魏平昭終于睜開眼,漆黑的眸底如同深潭,看不見任何情緒,“若我親自去開門,事情就沒有那麼簡單了。”
江淮月瞬間啞了聲。
是啊,他最恨的人本該是她,又何來的讨價還價的餘地。
蜷了蜷手指,她提着裙擺起身,走下了馬車。
稍稍整理了一下,江淮月仰頭望着眼前高大的門戶,歎了口氣,還是擡步往階上走去。
說實話,再站到江府的大門前,她心裡還真有些打退堂鼓,但無奈魏平昭還在背後虎視眈眈地盯着,她隻得伸手拉住銅環,輕輕叩了幾聲。
門倒是很快就被打開,但裡面的人瞧見是她,面色頓時就變得有些古怪:“你……怎麼是您啊,還有什麼事嗎?”
江淮月并不知曉,在她走後江寶瑤便吩咐了府中的下人,道江父江母被她的事刺激得不輕,不想再見到這個冒牌的女兒,若人回來,一定不可将她放入府中。
“我……”江淮月剛要開口。
對方卻因怕被責難,假裝沒聽到,皺着眉頭道:“别怪我多嘴,您要是沒事還是别再來了,如今的情況您也知道,這、這不是讓咱們這些做下人的為難嗎?”
門房的話說得如此直白,江淮月頃刻間攥緊了衣袖,目光有些不受控制地顫抖起來,她僵立在原地,前所未有的羞恥感瞬間将自己包裹,江淮月幾乎是拼命忍住了才沒有立刻轉身離開。
偏偏身後還傳來魏平昭漫不經心的笑聲:“怎麼,江大小姐這是連自家的大門都進不去了麼?”
他不知何時已換了常服,衣擺暗色的紋路隐隐泛着光,遠遠走過來,倒是比從前姿容更甚。
江淮月自然明白他的用意,别開目光站在原地不作聲。
魏平昭無謂地笑了笑,負手走上前,時隔兩年,江府的門房也換了人,對方并未見過魏平昭,隻是瞧他那副殺氣凜然的模樣,便不自覺弱了氣勢,小聲試探道:“你、你們是何人?”
魏平昭并非一人,身後還跟着數名面無表情的将士,乍一看過去的确有些叫人心驚,好在還有一個活潑些的少年。
拾五拿出一塊銀色的令牌,舉到他眼前,劈頭蓋臉便道:“我說徐州的消息這麼不靈通嗎?瞧清楚了,我們是北境軍,北邊剛打完了勝仗,如今班師回朝恰好路過徐州,這位便是我們正要回京面聖的小将軍。”
說罷收回令牌,後撤一步讓出了身後高大的男人。
門房聽完大驚失色,這下連江淮月也顧不上了,心有餘悸地彎腰道:“原來是軍爺,失敬,失敬……容小的這就去通報一聲……”
“不必了。”魏平昭沒等他說完,直接長腿一邁。
拾五立刻極有眼力見地上前推開大門。
魏平昭一邊往裡走,一邊不忘好心安慰那個吓得兩股戰戰的小厮:“本将軍與江伯父江伯母也算是是舊識,他們若知曉我前來拜訪,應是喜不自勝。”
“江淮月。”他順便冷聲提醒,“還不跟上。”
門房簡直欲哭無淚,這架勢,哪像是熟人來拜訪啊,分明、分明就是仇家上門挑釁才對!更别說還帶着他們剛才被趕出了府的前小姐!
江淮月沒有太多的情緒,隻是低聲提點了他一句:“快去通知……老爺和夫人吧。”
魏平昭很熟悉江府的布局,并不需要人引路,江淮月跟在他身後,暗暗思索着他究竟想要做什麼。
當年魏家被滅門,全府上下連同下人在内,無一活口,隻聽說魏平昭是恰好不在家中才逃過了一劫,可一切畢竟隻是聽說,真相如何,或許也隻有死去的人才知道了。
他們這麼大張旗鼓地在府裡走着,江宅裡很快就有人認出了魏平昭,一臉不可置信地看着來人:“魏……魏公子?”
更有甚者直接露出了一副活見鬼的表情,畢竟這兩年來,的确也有不少人已經默認了魏平昭就是一個死人。
江淮月跟在後頭膽戰心驚地打量他,生怕這人因此動怒,不想魏平昭卻是一副心情極好的模樣,桃花眼甚至愉悅地彎了彎,不似作假。
江淮月頓時更不安了,她怕這隻是暴風雨前的甯靜。
就在這走神的間隙,手腕突然被人扣住,魏平昭不知何時轉過身,垂眸冷眼看她:“好好帶路,别想着當縮頭烏龜。”